凤鸣西堂(181)
诸众困惑,却因无法,只得依计行事。
而后,消息传回燕宫,曰:秦王大兴土木,造天子行宫。
燕珩指尖顿在原处,蹙起了眉。
再看那蹊跷的宫殿名称,仿照他的鸣凤宫、再造垂云阙、金雀台、六象台,心底困惑更深了……
但他到底也没管:“罢了,随他去。”
三月期将至。
秦诏来信,信上之语客气而端庄:
[燕王在上,诏以天子之名,驰骋四海,今大业已成,本该交还玺印。然,八国王君未亡,玺印之事关系众多,凡诸百事宜,皆须从长计议,故而,请燕宫临视都城,共商大是。]
燕珩冷笑。
好一个共商大是!这混账,充起人来,竟还学会威胁他了。
大秦历,庆和四年,七月。
燕天子临视,秦王迎于临阜,史称“临阜相王”。
第94章 怀计谋
秦诏将他手底下所有脑袋瓜子灵活的谋臣都请来了。连楚阙、年予治、闻呈韫、妘澜和季肆夫妇俩, 并虞明舟、韩确等人,一个没落下。
天下贤才,除燕一分, 齐聚临阜。
筵席繁华,灯影摇曳。诸众含笑, 齐齐地将视线望向上首那位秦王。
满殿上,就秦诏一个人苦着脸。
姬如晦笑问:“明日燕王临视, 答应与您‘谈判’, 无性命和战事之虞。天下已平定,四海皆归顺, 不知王上,还有何等烦心事啊?”
秦婋门儿清, 低笑了一声。
那位又当爹、又当妈,才将他“拉扯”大,孩子长大了不听话, 叛逆期想造反, 那位岂不是要来兴师问罪么——他们秦王,正该烦得很!
秦诏清了清嗓子, 道:“虽天下二分, 可父王……哦不, 可燕王独占半壁,论兵马、论谋略,本王恐怕不敌,正是为此,才犯愁!若是明日燕王开口,要本王交还玺印,那本王又该如何?”
符慎答道:“王上不交便是!咱们疆土广博、精兵三十万, 再有来自五州的强壮战马——岂能怕他?”
秦诏:……
你不怕,我怕还不行吗?
他有苦说不出,“符慎,你不怕?你是咱们的大秦的功臣,无论发生什么,可都不许……”叛变。
没等他说完,符慎就点头道:“不怕。王上放心,明日不论燕王强威如何,臣都绝不吐出一个字儿的软话。咱们三十万,打他二十万,以多胜少,难道还打不过?”
楚阙心虚地摇头,心道:符慎,你可记住你现今的强硬和威风才好!
秦诏长叹了口气:“将军呐。咱们不能和燕军开战,纵是打赢了,恐怕也大伤元气。再者,燕王乃是咱们大秦的太上王!自古就只有老子打儿子,没有儿子打爹的,你可明白?”
符慎撇嘴,不以为然。
秦诏嘶声,唉,现在不明白没关系,明天你就明白了。
姬如晦道:“王上的担忧,臣能明白。但是,玺印万不能交还,若是交给燕王,他想杀您,还是想罚您,都没有二话可说。到那时,咱们可都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罪臣了!”
其余人纷纷点头。
他们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以一敌百,大杀四方的秦王,到底缘何这样惧怕燕王?那位又没有三头六臂,两军交战,真打,还不一定鹿死谁手呢!
秦诏犯愁,他怕打不赢,更怕真的打赢了。
若打不赢,他顶多挨两个巴掌,被人捉进鸣凤宫承欢。
若打赢了,那位自此恐怕都不得再回头——敢叫燕珩输的人,还没出生呢!他那样多、那样浓的爱,放在燕珩眼皮子底下,岂不都成了对失败者的羞辱?
那位心性那样高。
秦诏干嘛要惹美人不高兴呢……
再者说,燕珩就算真赏他两个巴掌吃,他也不敢吭声啊。
想到这儿,他幽幽地叹了口气,“你们这些聪明的脑袋,难道想不出一个办法来?本王是想叫父王开心地来、再舒心地回去,若是能兵不血刃,并为秦土,才是最好的——总之,不能惹他生气!”
底下那几位跟着犯愁,急得摸袖子:“这样难办?燕王怎么可能会同意并为秦土,兵不血刃呢?反过来并为燕土还好说。恐怕那位就是亲自战死,也不会说出‘投降’之语。”
秦诏兀自饮了一杯酒:“唉……”
秦婋道:“既然王上那样为难,那就并为燕土也好。只是不知,王上是贪念这王权,还是什么别的?”
“没有王权,拿什么说话?”秦诏睨了她一眼,哼笑:“小娘子说话最刻薄。你分明知道本王的苦楚,岂有一分是为了夺我父王的权力?”
楚阙听了一圈儿下来,觉得自家发小心思好奇怪!磨磨叽叽的,一点也不像往日的作风,那个满口狂言、从不服输,谁拦杀谁的野心秦王去哪里了?
因而,他举杯,笑着看秦诏:“王上,您到底因何犯愁?这里头的规矩,只有两样,要么打,要么求饶。您总得选一个。”
“若是打,咱就有寻个伤亡最小的打法,若是求饶,那我们……”楚阙停顿片刻,扫视殿中所有人,调侃地叹气道:“那我们,今晚就收拾铺盖,赶紧跑了得了!”
秦诏气笑了:“楚阙,本王就知道,你最没骨气。”
“这话说得奇怪,您说要哄着燕王。那还能怎么哄?您将玺印交给人,再献上笑脸,多磕几个响头,一切便迎刃而解。您也不必做秦王了,自己回去,给他当那乖儿子便是了!”
秦诏挨了臊,抬眼哼道:“本王就这样没出息?”
平时不是的,但在燕王跟前儿,却没跑。
所以,大家望着他,齐齐地点了点头。
秦诏:……
那是我父王、我老秦家的主子,他当家做主,我岂能不听?你们这群没成家的,懂什么!
但他也没好意思说出来,那样显得太没出息了。
再者,若他现在软下去认怂,符慎必定第一个跳起来,拿长戟捅穿他——这些跟着他打天下的功臣,就没一个能认的!
尤其是妘澜,哼笑道:“臣把妘国献给您,是为了叫您借花献佛的?”
秦诏:……
季肆和卫宴也看他:“我们把全部身家都掏出来,只为供应您的战事,您就这样不战而降,那您答应我们的‘保全’,是不是也不作数了?”
秦诏:……
虞明舟也调侃道:“燕国贤良如云,若是燕王收回八国,恐怕这二都郡主,便不会叫臣做了。”
说罢,她又格外敏锐地添了一句话:“不会到时候,还要叫臣入宫为妃,住在燕宫吧?”
秦诏猛地坐直了身子!
坏了,差点忘了这一回事了!
他若投降交还玺印,那位娶妻生子,他可半个不字儿都没资格说呀……虽然燕珩要赏他鸣凤宫,可他也没说,往后只有他一个人啊!
见那话管用,卫宴也轻声叹了口气:“卫莲好,卫女也美……若是王上胆怯,交还权柄,那我们女儿家的身子,都教燕王强娶去了,倒没地儿哭。”
秦诏急忙替燕珩正名:“他那样仁慈心善,就不是尔等口中这样昏庸的王君,他才不会强娶良女!”
——但不强,只娶也不行啊!
卫女二字,着实将他刺激到了。秦诏沉默了半天,方才狂放的饮了一爵,辣辣的舒了一口气,而后,站起身来,望着众人,说道:“打。”
“此战,必打,必胜。”
“只是怎么打,本王还没想好。诸位也想想法子,最好是不伤一兵一卒,不叫那位动怒。要智取……明日燕王来,诸位务必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将人仔细珍重的伺候好,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