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30)
其余几个世子,也嘻嘻哈哈地笑。
秦诏冷冷地看他。
“怎样?——还敢这么看我?来人,给我掌嘴!”
小仆子凑到他跟前儿,“公子,小施惩戒便好,毕竟是……”
燕枞踢了他一脚,“你敢不听本公子的话?”
小仆子挨了一脚,忙讪笑称是,不得已上前,给人甩了两耳光。因力道不大,燕枞又怒斥了一句,“没吃饭吗?!”
那仆子只好又狠狠打了几巴掌,直至那秦诏那漂亮脸颊红肿起来,连墨迹都模糊了两分。
燕枞满意笑道,“看见没有?秦诏,我若想打你,谁也拦不住——纵是叔父来了,怕也要问我,手打得疼不疼呢!”
秦诏不以为然,冒了红地嘴角勾起一丝轻狂的笑,“哦?”
燕枞道,“现在跟本公子认错,然后回去……乖乖地跟叔父说,你日后再不来作学问。我便考虑考虑放过你,如何?”
秦诏哼笑了一声。
燕枞瞥了他一眼,又转过身去,拿起他桌上的画纸来看,一时看到长发流泻,勾勒出轮廓的神容有几分熟悉,然而还未曾画全,只有一双眼睛,便没辨认出来,问道:“你这是画的谁?”
秦诏反问,“认不出来?”
燕枞不解道:“本公子哪里认识?”他顿了顿,狐疑发问,“不会是……你在秦宫相识的女子吧?”
秦诏淡定挑眉,“是,我娘子。”
“……”
燕枞见他大方承认,反倒讨个了没趣儿,便嘁了一声,将那纸搁下,“本公子才不管什么娘子不娘子的,一副破画还藏着掖着的,没意思。本公子现在要你认错,秦诏,你可认?”
秦诏微微一笑,“燕小公子,秦诏认错,您先让人松开我。我这便收拾东西,明日,再不来这太承枢扰您兴致,可好?”
“真的?”
“自然是真的,带了这么多人围堵,小公子难道还害怕不成?”
“笑话,本公子怎么会害怕。”燕枞指挥出声儿,“你们几个,放开他。我倒要看看,他能玩什么花样。”
几人松开他,抱胸冷笑。
秦诏得了自由,先是站起身来,端正行了个礼,方才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迹。
果然,他说到做到,当即走到桌案前,开始收拾东西。
他将画纸夹在纸卷中,各处册子都整整齐齐收好,方才转过眸来,盯着燕枞低声笑出起来,“蠢货,自然是先收拾好东西,才能收拾你,免得脏污了‘我娘子’。”
——“你、你想干什么!”
——“秦诏!啊!”
第23章 委玉质
寒光抽刃, 抵在他脖颈上,秦诏仗着挺拔出来的身姿,一手逼了刃尖压深, 一手粗暴地扯住他的头发——
“燕枞,我秦人,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压低的笑声,响在他耳边:
“我秦诏, 既做得了秦国的储君, 自然也……住得了燕国的东宫。”
他将人的脑袋摁进墨里,顿时染了满脸的乌黑。
其余人忙去拦。
因被那匕首压住喉咙, 燕枞并几个公子都不敢轻举妄动。
秦诏冷笑,“小公子, 秦诏的匕首,可没长眼睛,若是旁人离得近了, 下手没个轻重, 到那时……”他将刀刃抵在人俊美的脸皮上,又缓慢移动, “伤了公子, 可勿要怪我。”
燕枞声音打颤儿, “秦诏,你敢!——你若伤我,我必要叔父杀了你。”
“那就要看看,是我先割了小公子的喉咙,还是小公子先跑去告状了……”秦诏逼着一群人退出门去,“将门扇关紧,如若不然, 伤了小公子的罪责,可要怪到你们头上了!”
那门扇才一阖上,就听见燕枞的哭嚎声。
小仆子们一路疾跑去告状,跪在金殿外,气都喘不匀,哆哆嗦嗦地开了口,“王上,王上……秦公子与燕小公子在太承枢打起来了!您、您……”
燕珩抬起眼皮儿,“?”
“方才燕小公子只消说了几句话,便惹恼了秦公子。秦公子气急,掏出匕首来,还将燕小公子关在殿里了。侍卫们都不敢靠近。”
小仆子添油加醋。
小孩子打架本不要紧,奈何里面有个未来的东宫殿下,不得不谨慎对待。再者,一个姓燕、一个姓秦,孰近孰远、孰轻孰重,他还是知晓的!
因而,那话头便有意无意往秦诏身上引。
见他微微蹙起眉尖,小仆子又补了句,“秦公子兴许不熟悉咱们燕宫的规矩,只拿秦宫那一套行事,方才顶撞了人。”
燕珩挑眉,露出一丝玩味儿来,“顶撞?”
“正是。燕小公子不过是因看不过他上课不专心,方才教训了两句,谁曾想,倒闹成了这样。求您快遣人去看看吧……若是晚些,怕是燕小公子便要受伤了。”
燕珩嗬笑一声,撂下手中的笺子。
德福忙应声,“轿撵已经备下了,王上,您看……可要亲自去瞧瞧?”
燕珩慢条斯理开了口,“既这样热闹,便去瞧瞧罢。”
这边才说明白前因后果,那边秦诏已经将那泪人似的小公子拖出门来了。燕枞软着身子往下摔,叫秦诏单手薅住头发拽起来了。
秦诏只冷笑,脸上戾气难当,目光流泻的狠意,看的直叫人打冷颤儿。
“小公子不清醒,那我便给你洗把脸,清醒清醒。”
才开冰的流榭潺潺奔涌清流,蓄了一池清流,又缓缓朝外溢去。
秦诏一把将人摁进云池台里,晕开的透明水瀑,猛地被飞溅起来。
“秦诏、唔——秦、你……咳咳咳……”
扯起来,复又摁进去。
瞥见那几乎窒息的呛咳,涕泗横流,涨红的脸和挣扎的身子,秦诏嘴角的戏弄缓缓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嚣狂的残忍。
眼底晦涩的光晕被场景涂抹开,泛滥起难以克制的杀意。
——杀了他,才好。
——凭你,也配与我抢。
冰凉的水浸过整张脸,罩住呼吸,将燕枞打的透湿。
脖颈上狠擒住的手越发用力,冷的时间越来越久……他打心底漫上一股深深地恐惧来,就好像,秦诏真的想要他死。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几乎失去意识之前,骤然的呼吸猛地扑入鼻腔。
破水带起浑身的湿与冷。
紧跟着,是无法遏制地剧烈咳嗽,良久方才平息。燕枞捂着胸口喘的时候,秦诏抬手就掐住了他的脖颈,单手施力,几乎将人提起来。
那冷厉容颜骤然贴近。
“小公子,我想你还没搞清楚状况。东宫么?……”他贴在人耳侧,状似亲昵,然而阴冷嗬笑却自薄唇吐出来,“是我的。废物,就凭你……也配做我父王的儿子?”
几个小公子被吓得战战兢兢,竟无一个敢上前。
这秦诏眉眼一压,衬得冷若冰霜,浑身气势幽沉,锋芒逼人。小公子们受惯了伺候与宠纵,平日里全是讨好的笑脸,哪里瞧见过这样的架势。
燕枞因死里逃生的恐惧和浑身的冷水淋漓,禁不住筛糠似的抖,怔怔的,连挣扎都不敢。
还不等燕枞服软,忽听得一句:
——“放肆。”
刀刃一闪,自秦诏手背上挑开一道血痕。
秦诏忍痛,将燕枞甩开。
燕枞跌倒在地上,叫人赶过来披了件衣裳,裹抱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