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180)
和燕珩一比,秦诏这种二流的王君,显然不在赵洄的怒火范围之内。
符慎打到一半,眉皱得老高。
他有点搞不明白赵洄的招数……
秦诏道:“你说,这老匹夫,缘何先打燕军,难不成,他也有什么新计谋,要引我们好上钩不成?”
符慎挠头:“这个打法,臣也是头一次见到。眼下,他将矛头对转燕军,倒给了我们可乘之机,王上,若是我们正面迎击,长驱直入,不出两个月,便可攻破赵国都城。”
姬如晦道:“像是诱饵,不好上钩。毕竟,临时撤兵去打更强劲的对手,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不对。况且,我们现今在打的‘九重霄’,是赵国的最后一道也是最强的一道防线。赵洄岂能这样傻?”
符慎盯着战事的沙盘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道:“可是机不可失,若是此时不进,更待何时?两个月……”他扭头去看秦诏:“虽然冒失,但两月可夺赵都临阜——王上,您怎么想?”
姬如晦并几个副将,也都投过目光去。秦诏摸了摸脖子,上头那道伤痕还隐隐作痛似的,他心底的煎熬比这道伤疤,还叫他难受。
自打逃出燕宫,他几乎是坐卧不安,夜夜难眠。只要一想起燕珩那个沉重而失落的眼神,他的心就仿佛被雨水打湿,被雪雾掩埋了一样,朦胧的抽痛。
他父王仿佛在说:秦诏,不要再让寡人等了。
不知为何,燕宫那样的华丽,他却总觉得,有什么绳索似的东西,将他父王狠心地关在了那里。是王权,是岁月,是不可攀的冷,抑或抛不下的责任?
他不知道,但他想,他要将燕珩,从那座牢里偷出来、抢出来……燕珩最喜欢临阜了!这样想着,这位得了相思病的秦王,便忍不住微微弯了嘴角。
大家默不作声地望着秦诏,分明在他眼底捕捉到了一抹柔情。紧跟着,这位年轻而野心勃勃的秦王,便开了口:“符慎,打。”
“打?”
“是,本王决定打。此战,以本王为先锋,狠狠地打。”
“本王要带领三万将士,一路冲到临阜去,亲自去看看,赵国里才开的玉兰与芳草……不破临阜,誓不回转。”
那声音坚定、果决,一字一句,带着期盼与美好似的,将这场背水一战的生死,化作漫天的春光……他们仿佛在秦诏眼底,已经看到那玉兰满目的盛景。
半月后,秦诏带领亲军,打进九重霄一线城池。再半月,冲破临阜。
举国震惊。
消息传到燕宫,那位也微微惊诧。燕珩唇边终于溢出来一声哼笑:符定这老匹夫,难道还手下留情不成?
符定哪里敢手下留情。
他叫赵军的拼死抵抗,压在关键战线上,不好动作。没想到,赵军还有这等破釜沉舟的勇气——毕竟国破家亡,人人都拼死抵抗。
这种局面,在秦诏攻破赵宫,擒住赵洄之后,骤然破解。
赵洄被关进秦国大牢,和那几位好兄弟碰了头。大家面面相觑,对他的到来不算意外:“只是,你来得也忒快了。”
赵洄为了挽回自己的薄面,还鼻孔哼气叫嚣呢!
“你们知道什么?你们是被秦军打输的,本王是叫燕、秦两国之联手大军,方才打输的!难道本王的兵马是吃素的?”
其余人:“……”
五十步笑百步,也不知道你这老匹夫狂什么!
秦诏坐居赵国,当即命符慎收拾残局,抢占地盘,盘清驻扎兵马,防止燕军来偷袭,抑或夺人口中之食。
燕军和秦军在睿邑相遇,草草地打了一仗。派出去的三千兵马,居然全军覆没!符慎都傻了:谁?谁还能把本将打成这样——不可能!
秦诏假意安慰他:“兴许对面是个老将,你不必介怀。胜败乃兵家常事,万不要轻举妄动,将这个睿邑让给他们得了。”
符慎气得两天没吃下饭去。
但秦诏也不好多说,深表理解。毕竟,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燕珩揍他的时候,也从不手软。
两军相望,将赵国瓜分成开来,几乎是各占一半。这还是燕军钳制赵军主力,并且在战事后半程入局的结果……若是燕军早就开打,岂不是没他们一口饭可吃?
符慎越想越不服气,定好了策略和地势,决定夜袭,直奔燕军所夺的三座城池。
奇怪的是,对面仿佛早有预料、设好了埋伏,愣是给符慎打得屁滚尿流,灰溜溜地又逃回来了。
符定当然早有预料!
当年,他教这小子兵法、两人对战演绎的时候,这小子就老喜欢打这三座城。没想到几年过去了,口味一点没变。符定将秦军的兵马俘虏后,一个没杀,通通都收缴、编入阵营了。
往日里,符慎百战百胜!如今,却遇到这等强劲对手,输得彻底,不由得心中受挫。
主将营帐里夜夜灯火通明,他绞尽脑汁地寻找计谋和破解之法,分析对面战术,只为找到可乘之机,好好打一仗解气。
秦诏要他沉住气,不要轻举妄动。符慎便只得暂时作罢。
待赵国城内安定得差不多了,秦诏便开始命令各处,整顿兵马,集中精兵留守,等待作战之命,而后,他派遣出几个心腹,去各处接管兵权……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
直至半月后,对面营中送来一封信。
那是燕珩亲书。
秦诏捧着,嗅到那书信纸上的芬芳,想亲一口,但见诸众神色凝重地盯着他看,愣是没好意思,只得故作严肃的打开。
没有软语,没有“吾儿”。
只有一句:“秦王以寡人之威,驰骋四海。今,一切皆已定,寡人命你,三月之内,交还八国玺印。三月不见,则起战事,擒杀勿论。”
底下,盖着燕珩威严而色彩瑰丽的金印章。
秦诏倒吸了口冷气,差点晕过去……
姬如晦忙扶住人,那视线瞥到上头的字眼,也倒吸了口冷气,要跟着晕过去了。那意思就是,三个月之内,不交还印章,就要打死他的“逆子”。
擒杀勿论又是什么?
就是:若战场捉到秦诏,都不必擒回燕宫复命,可当场诛杀。
威风的秦王哭丧着脸:“父王、父王……他,好狠的心。”
姬如晦面露难色,心道:您当时自刎逼人的时候,可也没给燕王一点后路啊……眼下,连那点情分都不顾念了,燕王之威,岂容您践踏?
符慎还不知情,哼道:“何故怕他,打!臣自会寻出破解之计……”
秦诏抬手拿起桌上的苹果,塞他嘴里了,叹气道:“别吵,让本王想想啊……打什么打,燕军那样强悍,打起来岂不是要吃亏。往常还有计谋可以抵抗三分,到了父王这里,他又全不上我的当。”
符慎闭嘴了。
秦诏道:“传令四海,整顿兵马,握紧兵权,将所有收缴的金银,都给本王运到临阜来。即日起,除了战事戒备,招募大量壮丁,发放赏银,与本王——”
大家摸不着头脑,齐齐问:“与您做什么?”
“与本王,建行宫!”
“啊?”姬如晦道:“才统一起来,您就建行宫,这不好吧?再者说了,您不去打燕国,建行宫做什么呀?”
难不成,死之前再潇洒一把么!
秦诏看透了他的猜测,不由得“啧”了一声:“三月期不到,父王是不会下令打咱们的。你们只需要放心筹备,本王自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