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西堂(222)
燕珩抿唇:“你……!”
——“寡人不需要。”
见秦诏歪着头看他,燕珩竟忍着薄红,又补了一句:“寡人乃是天子!你这贼子,胆敢……”
秦诏贴上去,打断了人的话:“燕珩,昨晚,被人捉住吻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的,我还记得,你说的是:‘秦诏,你放开寡人,明日再给你吃,寡人实在困倦,真的不许这样捉弄人了’……”
燕珩登时竖起眉来,抬手捏住了他的嘴:“住口。”
秦诏噘着嘴,顺道又拱上去乱亲了两下:“这等事儿,咱们日后再说。现今,还是政事紧要,就让我来服侍您起床。许久不去,也该给群臣一个交代。您放心,今日,一句不该说的,我也不说。”
燕珩脸色缓和三分,质疑睨他:“果真?”
秦诏望着他脖颈上那成片的青紫和红痕,佯作正色点头:“果真。一句也不敢乱说,决不惹您生气。”
要么他非得请人去上朝呢,这才是他的心思和目的!
秦诏干脆将铜镜也给人盖住,不叫他瞧见,然后,体贴地服侍他更衣正冠,陪同他上轿,一路朝议事大殿而去。
燕珩神容仍旧冷淡,只是不曾被盖住,或者说,是秦诏有意替人选出来的衣袍垂云领,并不能遮住一分吻痕,反而将那片“重伤”衬得更明显了。
秦诏这小贼恶毒。
分明叫燕珩变相地在诸臣面前承认。
大家一瞧,好么,前脚说了生气,后脚这二位,又搅和上了。什么不同意?分明就是作戏!
大家接连点头,对符慎当日的表态深以为然。
符定老儿,坐在右侧行首,瞧见那一幕,神色并不淡定……他掀开眼皮看一眼,复又垂下去,再看一眼,忍不住地哽住气息,整张脸黢黑。
倒是那帮“小贼党羽”,自觉他们王上胜利在望,喜不自禁。
今日朝堂议政,除了水利、收缴各地兵权之事,已有了眉目和定论;秦诏还叫闻呈韫主持革新事宜,诸事涉及赋税、田亩,县制,官衙层级,事无巨细。
那假意吃酒作乐、不问政事的两个月里,他其实,一直在与人谋划此事。可谓又算计了燕珩一把,叫人替他着手处理别的政事,方才按下心来,全面修整盘算。
如今一看那清晰的条目,燕珩哪能不知?
他垂眸,看了秦诏一眼。
闻呈韫便识时务地停了下来,问道:“不知太上王,可有何等示下?因革新大业波及众多,但有一分不妥,必定惹出祸乱。各等条目。尚有不足与残缺之处,还请您……”
闻呈韫压根都不问秦诏。
还能是为什么?显然已经是跟人商量过的。如今,就等着燕珩点头。若是这位点头,新政始,日后诸事,必也脱不开关系了。
燕珩惯会打太极的。
他开口,波澜不惊:“寡人大致听来,还算有益。此等条目,可叫秦王过目了?”
秦诏刚想使眼色:“父王,我也是才知道……”
闻呈韫就已然实话实说:“秦王已经过目,示下并无问……”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来,秦诏尴尬闭嘴,闻呈韫将最后没说全的那个“题”字单蹦出来,也闭了嘴。
群臣悻悻。
燕珩微微笑,只平静点头道:“哦,既如此,秦王已经示下,依秦王的意思便可。寡人不便插手秦国内政……”
不等秦诏说话,底下那帮人臣就主动开口道:“太上王此言差矣,您乃天子,天子治下,四海皆可照拂。再者,您乃我们秦国的太上王……此事,更该您示下才对。”
其余人纷纷点头,说是。
只有符定老头哼了一下。
秦诏还算满意,转过脸去,望着更高一层的燕珩,笑道:“您瞧,我说得才不算,此事,还须您来做主。照着我的意思,咱们先在秦邑推行,若无阻碍,再逐步退至全国,您觉得可好?”
燕珩无奈,被人架在那里下不来台,也只得点头道:“也好。待朝会散后,闻呈韫,你随寡人来。”
秦诏小声儿道:“这事儿,我也知道底细,您问我便是……”
燕珩只睨了他一眼,算作警告,秦诏便将那话憋回去、讪讪笑了一声作罢了。
他叫闻呈韫接着说下去,待所有条目清晰,诸众细细考虑过后,说了许多意见,此事方才有个大概的定论。
秦诏道:“父王,今日诸臣都在,日后新政推行,也需人才,秦国初建,许多规矩不如您眼皮子底下那些贤良明白……”
燕珩不知他拐着弯儿要做什么,便道:“说罢,又想讨什么?”
秦诏道:“我想跟您讨要几个人……”
“谁?”
“公孙渊、相宜两位大人。”秦诏道:“往日里,公孙大人在燕国主持要政、商贾往来,琐碎诸事,举止稳重,多年来不曾行差踏错,有他一起主持革新大业,我也好放心。”
“至于相宜大人,往日于我正有恩情,将他搁在燕宫,做那小尹也无用,反正父王如今……”秦诏话锋一转,笑道:“也不需再筹备什么姻亲大事了。”
你!
然而底下的话,他却不说,直教人无限遐想。
此刻,那话赶到这个当口,燕珩反倒不好拒绝,越是辩白,越是说不清,他停顿片刻,终也只说道:“也罢。”
“若是新政初见成效,再叫公孙渊回燕支持琐事,也算合宜。”
那两位,从秦诏十三那年,等到如今。
整整又十三年。
谓之,窃钩者诛,窃国者侯。他们终于等来了一跃飞流、直攀青云的机遇。自此之后,摇身一变,锦衣华袍,竟真成了秦宫里的半个砥柱中流。
眼下,诸臣说罢紧要事,便将目光放在燕珩脖颈之上,心中犹豫着,不知怎么开这个口好……
倒是秦婋,堂皇问了句:“昨夜,小女巡夜,打太上王后殿小径过,听见一些动静,并不真切,却乱糟糟的,不知发生了什么?”
秦诏微怔:“……”
那脸色唰地变了,那意思分明:小娘子,你这是疯了?
燕珩俊美雪颜,顿时也花花绿绿,他不好开口答,便转眸看了秦诏一眼,轻咳一声:“嗯?昨夜秦王值守,竟也不知?”
秦诏憋得脸红:“啊,对,是这样。昨夜……昨夜,是有小贼夜行,方才闹出一点动静,并无有什么大碍。”
正为这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秦婋将最关键的两样信息抛出来了。
昨夜动静那样大,秦王留宿凤鸣宫,两位关系可不清白。既如此,那燕王脖颈之上的吻痕,便也不用怀疑,是何人所为了。
诸臣忍笑,低下头去,全然明白了。
打那之后,政事紧要的册子之中,忽然莫名夹着几封“劝谏联姻”的上奏,偶尔两三封,偶尔四五封,换着人名和花样,总之,并不间断。
燕珩薄怒,将册子摔在人怀里:“瞧你做的好事。”
秦诏便凑到桌案之前,想要搂他:“燕珩,是我做的好事不假。可那天晚上……发出声音的,却不只是我。咱们二人,谁也推诿不开,该共同担当才是。”
燕珩哼笑:“那秦王,不要留宿寡人宫里,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若是不然,寡人倒要加强布防,免得小贼日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