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临(181)

    这么多天里，尖顶议会最后选择出来举办新闻发布会还宗澜一个清白, 更多的还是因为艾子墨留下的遗嘱。
    在遗嘱里，艾子墨多次强调, 在他死后, 必须还宗澜一个清白, 也不准强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当然了，退一万步说, 议会失去了艾子墨这一人类最强后, 也的确没法对上修道会的宗澜。
    只是关于低温冷冻仓一事的确事关重大。
    有议员不免抱怨“这可是事关全人类的生死问题。若是有什么条件，直接提出来让我们解决就好了，他就算什么什么也不干，等到噩梦灾厄降临的时候，全人类都得完蛋，出尔反尔是什么意思？”
    “慎言！”刀魔狠狠一拧眉，打断了议员的牢骚“你难道是对议长留下的遗嘱有什么问题吗？”
    登时间，会议桌上不少人对其怒目而视。
    艾子墨虽然死了, 但他积威甚重, 就任议长的时候铁血独断, 即便死去不少人都对他仍旧心有余悸。更何况, 在座不少议员都是艾子墨一派的政党, 这才是最厉害的地方，即使自己死了也能牢牢把控人类大局。
    毫不夸张的说，他的影响力至少能够延伸到往后五十年, 等这一代去世后, 接任者或许还能带到百年, 乃至更久。
    “不要忘记，议长曾经亲口盖章过弥赛亚的实力。”
    刀魔冷漠地说道“有那样的实力，若是他不想去做，你们就是一起上，也没法强迫他。”
    那位发牢骚的议员登时不说话了。
    等重新控制了话语权后，刀魔回想起刚才的S015，正打算回头问问它一些关于议长留下来的话，没想到一回头，刚才还坐在那里的S015已经消失不见。
    至于去哪里了，即使刀魔现在接任了第一议长的权限，也没法动用亚伯ps的权限锁定S015。
    而宗澜的目的也很简单，他哪里也没去，而是径直猫猫坐电梯，去了艾子墨的办公室。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艾子墨的办公室里，也有一面权限极高的光屏。
    即使过去了一年，这间办公室还是如同以前一样，里面所有陈列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时间在这里被停止流动了般，既没有人来打扰，也没有新的入住者。
    宗澜还想，当初他拿着日记本踏出这里的时候，总以为是最后一次来这里，没想到今天竟然以这样的身躯，在这样的情况下重新踏入。
    “亚伯ps，接入议会信息渠道。”
    它低声命令道，光屏便在他面前展开。宗澜又调出该隐，利用该隐换回了当初艾子墨留给他的亚伯ps最高控制权。
    很快，宗澜就从监控里看到，在L从他身上夺回实体后，发生了什么。
    在那个地下冷冻仓存放中心，男人只不过淡淡地扫了那些医生一眼，后者便完全动不了，如同石化般冻在原地。从宗澜的角度来看，这段时间几乎都已经扭曲，而L身上则不断漂浮着黑雾，有黑色的砂砾状物体从他周身溢散而出。
    宗澜清楚，在L重新踏入这个世界后，原先他身上静止的那些来自噩梦之主的异化，又开始加深了。并且因为L原先就已经几乎半噩梦化，他受到的影响远远比宗澜重得多得多。
    “我必须尽快找到他，他的情况实在是太糟糕了”
    宗澜太了解L了。
    在荒芜时间里经历了那么多年后，救世主即使能够放下当初和艾子墨的恩怨，也注定他不再可能怀抱着当初纯粹而热忱的善良，事事以人类优先，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而现在，在同宗澜互换之后，L就更不会在乎这个世界。
    他只想让自己深爱的人活下去。
    现在，宗澜被安置在了时间与空间之外，即使这个世界毁灭，地球不复存在，太阳系湮灭，银河系荡然无存都不会影响到那片荒芜尽头。
    “难道他还有什么解局的办法吗？”
    宗澜清楚，即使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愿望。
    如果还有办法，也不至于沦落到交换的地步。
    接下来的日子，毫不夸张的说，尖顶议会出动了所有的力量寻找L。而宗澜也回到了修道会里，同样展开了修道会所有一切能够动用的触角。
    表世界魁首和里世界魁首联手，这样的行为在全球都掀起一阵轩然大波，更何况他们要找的还是同一个人。
    可是，没有。
    单单只是其中一个势力，那都不是随意可以比拟的存在。若要放在平常，只需要将人脸数据导入该隐，调动修道会掌握的卫星进行检索，可以说地球上没有他们找不到的人。
    十天后，宗澜终于意识到。
    只要L不想让他找到，那他有着一百，一千种办法。
    半噩梦之主的力量多么恐怖？恐怖到宗澜连感应都感应不到。
    而往后每一个他在梦中流泪的日子，都再没有人，轻轻吻去他的眼泪。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就这样留下我一个人？”
    随着日子推移，宗澜逐渐心如死水。
    他现在已经可以如同L当初那样，将S015作为一个锚点，分裂出一个虚幻的身躯。
    可他依旧没有走。即使知道世界要毁灭了。
    一个月后，尖顶议会也逐渐接受这个事实。他们撤回了前去寻找L的人，转而尽全力准备应对最后一道灾厄的到来。
    即使这样的行为在艾子墨留下的语音里，被称为绝对的无用功。
    人们并不理解。
    这两年，地球上的污染源一个接一个开始减少。主流媒体都在宣告末世即将过去。可现在，议会的意思是，灾厄并没有过去，而是仍旧存在。
    而议会并没有解释的意思，在莫大的舆论环境中，强硬地进行人员转移工作。中途余志强给宗澜打过一个电话，但被他挂断了。
    他把自己关在修道会会长的办公室里，谁也不见。
    在噩梦之主降临的前一夜，人类重回地下基地。
    无数个家庭坐在电视机前，看着外面的改变。
    分针指向零点，全球陷入了黑暗，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将地球和太阳还有月亮之间一同隔开了，整整一个星球，都进入沉寂的永夜。
    “灾噩梦灾厄降临了！”
    “我们观测到它了，我们成功观测到它了！”
    这是地外卫星站传输给人类最后的讯号。
    这两句话之后，频道陷入一片沉寂，紧接着是嘈杂的电流声。尚且不知道是否存活或者完好。
    人类全部通讯设备失联，无线电讯号被切断。
    “地球磁场出现剧变！从赤道到南北极点的距离被无限拉长！还在变化！没有任何要停止的迹象！”
    深海同样传来剧变。
    潮水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攥住，止不住往后退，露出下方残破，曾经在这片星球上辉煌灿烂的古文明遗迹。
    唯有钢铁教堂仍旧矗立于半空。
    宗澜站在战机甲板上，仍由不知何处吹起的冷风扬起自己的长发，冷漠地眺望着万籁俱寂的大抵。
    沉寂里，有修道会成员念出了尖顶石板上噩梦之主的箴言。
    “祂降临之时，世界将陷入永夜。人们将从白昼中逃离，去往黑夜。”
    不管是修道会还是尖顶议会，安置在地球表面的辐射监测器上的数值都在疯狂攀升，最后爬高到一个不可思议，甚至超出所有检测器能够检测的数值，在同一时刻报废。
    凝视着天空尽头，宗澜感受着身体里那份已经停止增长却仍旧涌动的力量，低声道“祂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