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里只有林卫和他的几个助理，他们看见许琛，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他又试镜了一段叶星独自一人练习说话的场景。
　　表演结束的时候，林卫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突兀地震动了一下，许琛跟着声音回神，恰好看见有人从推门走出了摄影棚。
　　他正懵圈着，林卫拿着手机过来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恭喜啊，宋先生同意你了。”
　　“真的？！” 许琛又惊又喜，不过也有点不解。他偏头又看了一眼门的方向，压不在有点臭屁了：“我刚才试镜表现得有这么好？”
　　“......”
　　林卫摸了摸鼻子：“还成吧，不过我觉得他早就有主意了。听薛总监说，宋先生这几天陆陆续续问了很多关于你的事情，问你是个明星为什么不签公司不曝光。”
　　“哦。” 许琛眨了眨眼，在这一瞬间忽然品出了点人生福祸相依的味道。
　　林卫叮嘱他要开始减重留头发了，两人又讨论了一会开机前要做的准备，从工作室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天空依旧蓝湛湛地亮着。
　　许琛又一次跑到公寓的天台上，撑手跳上防水台，从高处往下看，看远处的天际线和高楼林立的城市。大半年前也是在同一个位置，可是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他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在初夏的微风中，抑制不住地弯了嘴角。
　　—
　　“.....真的不再吃点东西了？” 季斐拿着两个小橘子在床沿边坐下，“我帮你剥？”
　　“不要，要坚持执行减重计划。” 虽然确实很饿，但许琛还是特有骨气地拒绝了。
　　季斐看着许琛这些天来明显的消瘦，心疼得要命，蹙眉道：“那要不要喝点热牛奶？”
　　“好了好了，你别去了。” 许琛抬手摁住他的手，“来陪我看剧本吧，看困了刚好睡觉。”
　　季斐把客厅里的灯关了回到房间，掀开被子躺进去，半靠在床头把许琛抱在怀里。
　　他的视线落在剧本上，这还在故事刚开始的时候，叶知第一次见到叶星，看见光落在他身后。
　　这部电影前半段的基调无疑是压抑且晦涩的，叶星的经历是明线，而叶知则是暗线，正是因为他单方面的观察，这个故事才能得以展开。
　　可是十三岁的叶知也不知道怎么去表达亲近。他成长于一个压抑逼仄的家庭中，父亲酗酒一事无成，母亲辛劳工作，叶家没有正常的家庭和谐，争吵不休反而是最常发生的事情。
　　于是前期剧本里有大量的画面，都是叶知隔着遮挡，借着掩护，从储物柜隔断的缝隙，从窗户的一角，偷看安安静静，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的叶星。
　　比如到了吃饭的时候，叶星会出来帮叶溪收拾碗筷，叶知听见动静就会偷偷地从门缝里看他，他希望叶溪也能把自己叫出去帮忙，和叶星站在一起洗碗，只不过叶溪向来觉得学习是叶知最重要的事情，从来不会让他碰这些家务。
　　再比如每次借着送衣服的借口进叶星房间的时候，他总会做出想看画的样子在房里留一会，叶星从不拒绝，只会垂着眼微笑，叶知就站在一边看。
　　“叶知这个人物林导还没开始选吧？” 季斐从剧本里抬头看向许琛，忽然问道。
　　“还没呢。” 许琛摇摇头，“他现在先在选其他的配角，说是叶知要等我减重完成，有了点叶星的样子之后再选，选角年龄好像也要往上提。”
　　季斐“嗯”了一声，沉吟片刻后紧了紧圈在许琛身上的手臂，像是在讨论剧本似的开口：“你说.....叶知为什么要一直看叶星。”
　　“长得好看。” 许琛笑着先说出了最直接的原因，叶星漂亮文弱的外形引起了叶知最初的关注。
　　“其实还是好奇吧。” 他之后又补充道，“叶星和叶知从小接触的人都不一样。”
　　叶知的街坊邻居都是辛劳工作的小老百姓，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背着画板的艺术家，而偏偏这个艺术家又是个时日无多的重症病人。他觉得自己活得闭塞无趣，叶星却像是吹进屋子里的一阵奇异的风，身上有着太多的特征和故事。
　　“嗯。欣赏，好奇。” 季斐舔了舔嘴唇，把下巴压在许琛肩膀上，低声道：“还有么？”
　　“还有......还有么？” 许琛十分顺手地揉了揉季斐的头发，“你觉得还有什么？”
　　还有朦朦胧胧的喜欢和幻想。
　　不然叶星这么一个简单的人，过了最初的那段时间，叶知为什么还要一直看他，又为什么会有这么一本回忆。
　　季斐想说，却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许琛会看不出来，正如叶星也从来不知道叶知的想法，可是他却能感同身受。
　　在国外和宋冉谈版权的时候，宋冉说他在这本书里投射了他最真实的感情，所以不想让商人的金钱俗气玷污了他。
　　直到季斐说：“我也这样看过一个人。”


第113章
　　电影里他的部分会有大量的画画镜头, 包括结尾的高潮镜头, 因此趁着林卫那边还在选角请人，许琛每天的任务除了看剧本之外，就是练习画画。
　　最起码要把画家的那种架势学出来。
　　以前小的时候, 许方林也替他报过绘画兴趣班，只是那会的小许琛就已经很有主意了,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更想把课后时间都放在少年宫的那些表演活动上, 于是搞怪捣乱，压根儿不肯好好学，手残到老师直接盖章他没天赋。
　　后来大了点，再又加上了些许逆反心理, 尽管爸妈都是业内顶级的建筑设计师, 他也选了建筑工程，却依旧极少触碰画画手绘这个领域。
　　可没想到, 没了那些下意识的抵触，这会再学, 倒也渐渐学出点滋味来。
　　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原因——
　　比如, 模特实在太赏心悦目了。
　　他坐在画板前捧着调色盘，画笔在画布上落下第一笔, 边画边对着坐在窗前藤椅上的季斐感叹道：“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季斐穿着一身白色的宽松家居服, 清晨的阳光从一侧落在他身上，让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起来了一点, 半明半暗中, 更显得五官深邃立体。
　　他戴着边框极细的眼镜, 本来正低头看着手中的财报，乍然听见许琛这么直白的夸奖，有些不自然地“咳”了一声，然后略略抬眸看过来。
　　“这样看就更好看了。” 许琛忽然小痞子上身，继续要调戏人。
　　只不过嘴上逞了威风，笔下还是差点意思。他画完大范围的背景色，真的要开始画人的时候，一下子就露馅了。
　　他瞄了两眼季斐，脑中想得倒是挺好，结果一下笔，人物的比例完全失调，一颗脑袋就占了画布的一半。
　　......卧槽。
　　太许式印象派了。
　　许琛撇了撇嘴，抬手换了一张画布，随口问道：“诶，季玉，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啊？”
　　季斐回答：“一年级。”
　　小不点季斐短手短脚背着画架的样子出现在脑海中，许琛想想都觉得可爱，笑着问：“那有没有什么作品能展示一下？我还没看过你的画呢。”
　　“......”
　　季斐微愣，目光从许琛方向移开，抿了抿唇说：“很久没画了。”
　　许琛从画架后歪出头：“那以前画的呢？一张存货都没有了？”
　　季斐很轻很快地“嗯”了一声。
　　“太可惜了吧。” 许琛哀嚎一句，又在画布上添两笔：“本来还想看看你一般都会画什么呢。”
　　“随便画画而已。” 季斐稍稍换了个姿势，不经意地转开话题：“你画得怎么样了？”
　　被他这么一问，许琛的注意力才终于回到自己的画作上，看见纯白画布中央赫然一只大眼睛，恨不得立刻自戳双目毁尸灭迹：“我靠，这他妈画得.......牛逼。”
　　“哎哎哎，你别过来，我重画我重画......”
　　“这次是真的要来真的了！不开小差了！”
　　不过最后还是没画成人像，一来难度太高，二来让季斐一直保持一个姿势坐着他也心疼，于是许琛对着一颗苹果画了大半天，千奇百怪形状各异，晚上成功梦见自己被苹果怪人拿着刀追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