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一个人的时候，他正好出现在你身边。


第34章
　　许琛垂了垂眼，在等如擂鼓般的心跳慢慢平静的间隙, 季斐已经走到了他身侧。
　　两人的肩膀交叠着前后, 挨得挺近。
　　季斐的体温好像会比旁人低一些，最热的那段时间, 坐在他身边，就跟坐在个人行制冷机身边似的。但今天却很奇怪, 许琛感觉到体温的暖意, 伴着那阵清淡的木香，随着他的靠近而传上前来。
　　许琛转过头笑了一下，身体的重心向后, 倚在撑在台面上的右手, 像是闲聊般开口：“这儿风景还不错吧？”
　　季斐：“嗯。”
　　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盘旋交绕的立交桥, 和极远极细的天际线，这么多年, 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思绪有些飘散。
　　许琛忽然想起很多东西。
　　他想起满满一柜子被收藏至今的奖章，那是年幼时随少年艺术团表演得来的；想起高一末高二初的时候, 因为换文科想参加艺考, 所有的任课老师来劝他, 告诉他理科会有更好的前途；想起放弃工作进入娱乐圈, 为了演戏, 和父母闹翻, 倔得要命；又想起自己被冠影签下的时候, 和秦骁在天台上大喊自己要拿影帝的豪言壮语。
　　许琛觉得自己真的是个记忆力很好的人，有些事情分明已经过去很久了，如今回忆起来，却连每一丝细节都记得。
　　其实他喜欢表演的理由很简单也很孩子气——觉得刺激而已。
　　把自我收敛起来，在戏中投入角色，变成另一个人，体验他的生活，感受他的情绪，揣摩他做事的动机，这让他觉得有种荒诞的刺激感。再没有其他任何一种职业能给他这种体验。
　　他很多自己的想法，有想演的戏，有设立的宏伟目标，却不得不屈服可能无戏可演的境地。
　　这似乎是个死局。
　　安静了一会，许琛像是从某种游离中抽离出来，又开口了，继续着刚才的话题：“我会选这个公寓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顶楼，很开阔，还能看见很远的地方。”
　　他下巴微微抬着，声音低低的：“其实当时看房的时候，我觉得那个户型有点小了，布局也一般，但是中介说这还有个天台，我上来看过之后，当场就签合同了。”
　　“很奇怪的理由吧？” 他耸了耸肩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不奇怪。” 季斐也将视线投向前方，温声说：“这儿确实很好。”
　　“但是你怎么了，跟我说说。”
　　“......”
　　一瞬间，像是被扎破的气球，所有的情绪都争先恐后地往外冒，最后拧成了一股冲动。
　　许琛忽然意识到自己早就想和这个人说说话了，从公司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想了。
　　他抿了抿嘴，静了几秒，而后忽然转身，就像高中时做过无数次的那样，手搭在季斐的脖子上，把人捞过来。
　　两人一个抬手，一个弯腰，动作一派自然。
　　“一醉解百愁。” 许琛凑过去说话：“你陪我喝两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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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您好，请问需要点些什么呢？”
　　电话里是服务生礼貌的询问。
　　大白天去买醉好像怪怪的，于是还是有点偶像包袱的许某人选择了点外送。
　　他拿着从储物架上翻出来的饮品清单，上面密密麻麻地列了一溜，什么都有。
　　什么都喝的许琛对着这个单子反倒有点选不出来，递着过去给同样坐在地毯上的季斐，问：“你想喝什么？”
　　季斐垂眼上下扫了一遍清单，看起来淡定至极地开口道：“你点就好。”
　　“.......” 许琛撇了撇嘴，心道我要是会点，也就不会来问你了。
　　他有点摸不准季斐对酒的喜好，也摸不准他的酒量。季斐高中的时候并不会喝酒，但是刚才瞧这副“你尽管点”的模样，搞不好已经变得很喝了。
　　许琛考虑了一下，便对着电话听筒说：“嗯.......那就这个果酒来五瓶，然后啤酒五瓶。”
　　顿了顿，最后又补充说：“烧酒也来两瓶吧。”
　　家里冰箱仅剩的两听罐装库存被拿了出来，许琛挂了电话，从茶几上挑了一听，食指扣上拉环，指尖朝里微微用力，“砰”地一声轻响，单手就打开了易拉罐。
　　一瞬间，啤酒的麦香在空气中溢散开来。
　　他把这听递给季斐，然后又故技重施地开了剩下那听，微偏了一下头，问：“咱们怎么喝？”
　　季斐看他：“你想怎么喝就怎么喝。”
　　“那成。”许琛笑了一下，握着瓶身碰了碰季斐手中的啤酒，“我先啊。”
　　说着便仰起头。
　　余光中，他看见季斐也几乎是同时地把酒罐送到唇边。
　　这人穿着纯黑的衬衫，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突起的喉结就在领口的边缘，此时正随着动作上下滚动若隐若现，冷白的肤色更是平添几分冷清，禁欲却又性感。
　　许琛偷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
　　等到两人放下酒罐，一听酒已经没了大半。
　　季斐舔了舔嘴唇，问：“杀青了所以不开心？”
　　刚刚在天台上的时候情绪正上头，所以低落藏都藏不住，但是这会儿有人陪着，又喝了两口酒，许琛其实觉得平复了些。他握着啤酒的右手搭上沙发，舒展地抻了抻腿说：“不是。”
　　“就是有点儿迷茫。” 他笑了一下，“不过估计过了这阵就好了。”
　　季斐蹙了蹙眉，许琛的语气很平静，好像是在谈论什么与他自己无关的事情，可这种云淡风清的洒脱模样，却比流泪哭喊，更多了几分压抑。
　　“是因为冠影要给你《盛夏》？” 他问。
　　靠。许琛怔了怔，真的是有些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这人是神仙么？不是才刚下飞机，从遥远地大洋彼岸飞回来么？
　　“猜的。” 季斐说。
　　大概是看许琛脸上的震惊实在太过明显，他又用词简洁地解释道：“前段时间冠影一直在接触《盛夏》改编的本子，你最近又是他们要捧的对象，稍微推测一下，不难。”
　　“哦。” 许琛干巴巴地应了一声，沉默半晌，觉得反正这人也猜到个□□不离十了，便索性全盘揭开来说：“他们想给我，我却不想要。”
　　“所以才烦。”
　　季斐想了想，低声道：“接这个角色，对你来说，确实有利也有弊。”
　　许琛非常喜欢季斐这种抽离出来不带任何偏见看事情的处事态度和原则，喝了一口酒，寻求意见问：“那你觉得我该接么？”
　　“最近校园剧集风头正盛，《盛夏》的剧情梗概我之前看过，人物设定不出新但也不会出错，情节日常起伏不大，你撑男主这个角色绰绰有余。”
　　“我知道，这是利。”
　　“可是《十年》里我演的也是学生角色，前后脚两部戏播出，短时间内要是形成固定印象.......之后估计来找我的也全是学生了。”
　　“嗯。” 季斐点了点头。
　　许琛手指挠了挠额角，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今年二十五，再过两个月就二十六了，这年纪说白了挺尴尬的，还一直演高中小朋友算怎么回事啊？做他们叔叔还差不多。”
　　季斐抿了口酒，似笑非笑道：“你看着小。”
　　“看着小又不是真的小。”
　　许琛摆摆手，“所以我想接另外一个角色，那个还挺有挑战性的，可是王文，就我那经纪人，不太同意。让我自己再好好想清楚。”
　　季斐缓声问：“为什么？”
　　“他觉得我选错了，流量人气和挑战性的复杂角色相比，我现在应该选前者。”
　　季斐皱了皱眉，神色中像是有几分不解：“为什么非要从中选一个？”
　　许琛的瞳孔微微放大。
　　一句话，忽然像拨开了他眼前的迷雾。
　　他发现自己之前被带入了一个僵化的思维怪圈里，对啊，为什么非要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