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227)
“那是老实人的自我陶醉。”夏小满幽幽一笑,侧头逗弄松鼠,“想做人上人,你得吃人。”
“干爹……”夏辉愣了一下,舔舔嘴唇。
“冲你这声干爹,我绝不亏待你。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半口。”夏小满摸出一把瓜子,喂给松鼠。
第218章 危机边缘
当太子又一次在颤抖中紧紧抱过来,夏小满也又一次感觉自己真实而确切地活着,被对方需要着。
他环住太子汗湿的脖颈,趁对方神智模糊,罕见地提了个要求:“殿下,调回东宫的时候,我要把干儿子也带着。”
从前,他任劳任怨,什么也不图。后来,他受到“王爷和小宫女”的启迪,开始渴望回应,于是得到了一点点真心。现在,他开始觉得,或许能从这层特殊关系中获得些实在的好处。
他想在东宫有一个“自己人”。
他总是不知满足。
太子没言语,兀自喘着粗气。许久,才传来回应:“几天的功夫,你都有儿子了?谁生的?”
“才认的,跟我是本家。”
尹北望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系着衣服,“你难得求我,我答应你。”
他要去詹事府,却被一条白如莲藕的手臂勾住。夏小满闪着猫似的璀璨的大眼睛,谨慎地撒娇:“说好每天有半个时辰属于我,还没到呢。”
尹北望淡淡一笑,又靠回床上。不过,他显然没在想身边的人,而是望着半空出神。夏小满问他在想什么。
“下午要陪叶小妹游园,我不知说什么。肯定又会碰见皓王,一想就烦。”尹北望的抱怨里带着难得的孩子气。
“他说什么,你就说什么。”
尹北望不屑道:“话挑人家说过的说,干脆饭也挑人家剩下的吃好了。哎,有个关于‘学人精’的打油诗,怎么说的来着?”
夏小满想了想:“学人精,卖屁崩,崩到河里头扑腾腾,捞出来还是个学人精。”
“对,就这个!”尹北望开怀一笑,“第一次听小叶子说,真是笑死了。很无聊的东西,经他一说,就很有趣。”然后,他不自觉地从褥子下摸出一枚香囊,怀恋地望着藏匿其中的一缕青丝。
说什么情爱是幻觉,却不丢了它。夏小满悻悻地侧身,又悄然勾起嘴角。每次一想到,那是他的头发,他浑身就会窜过一种难以言喻的欣快感。
他下床,将补药热了热,服侍太子喝完,便准备回御药局。刚出寝宫,一袭暗金色的龙袍撞进眼里。他退跪一旁,口呼万岁。
齐帝心情愉悦,叫夏小满免礼,还关心太子在喝什么补剂。然后,随手从袖中摸出一颗“仙丹”,赏赐给他。
夏小满千恩万谢,端详仙丹,觉得像乞丐身上搓下的泥球。噫,他才不会吃呢。
“父皇驾临,儿臣失迎。”
尹北望沉郁的眉宇间绽开笑意,与难得来东宫的君王交谈,讲起各地裁撤冗员的进程。
夏小满端着托盘陪在一旁,分享对方的喜悦。
皇上为何而来?要奖赏太子的勤政?还是会说起太子的婚事?他居然没和俞氏腻在一起,定有要事相商。
“按照各地上报的名册,将那些尸位素餐者陆续裁掉,今年国库将颇有盈余。等官府低息放贷的新政铺开后,不出两年,国库就能充盈至战前的状态。”
齐帝边听边缓缓点头。
他的表情蕴含期许,像在用这片刻的功夫做铺垫,令接下来要做的事不至于太突兀。终于,他在儿子神采飞扬的讲述告一段落时,道明来意:
“上回俞妃说,东宫有个妖里妖气的小丫头,好像是叫琳儿。叫过来,朕看看她究竟像不像妖精。”
夏小满看见太子脸上的意气倏然消失,失落如浓墨滴入清水,迅速弥漫开来。
原来,这位帝王是奔着美色来的。
片刻,琳儿战战兢兢地赶来面圣。她拧着手,僵直地杵在那,任由万乘之尊用买肉的眼神端详、估量自己。齐帝俯身,瞧着她甜美可人的脸蛋儿,英武的面孔漾开喜爱之色。
夏小满看出琳儿一万个不情愿,不禁心急如焚。或许,太子会为了讨皇上欢心,把琳儿给出去?
“嗯,挺好,看着机灵又麻利。”
齐帝想要走琳儿,又不好开口。他在等太子说些“既然如此,就去御前侍候几天”之类的话。然而,太子只是扭过脸,故作不懂。
琳儿瞟着夏小满,投去求助的目光。
“看他干嘛?”齐帝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浓眉微蹙,“夏小满,你又跟宫女对食了?呵,真稀奇,没想到你还挺有魅力!”
“回陛下。”夏小满手心冒了汗,硬着头皮开口,“她嘴笨,面圣时就更惶恐。不过,她手脚确实麻利,经常服侍太子更衣就寝。”
他在暗示,琳儿有可能是太子的女人。齐帝品出其中深意,叫琳儿退下。又聊了几句公事,怏怏地走了。他顾及体面,断然不会去碰儿子或许碰过的人。
夏小满回御药局的路上,琳儿主动相伴,感谢他解围。
她说,不想变成宫里的一缕孤魂。无论万岁看上谁,三两天的新鲜劲儿一过,便又会回到俞贵妃身边。然后,女人就暗中下绊子,把这人逼死。
又过几天,夏小满被皇后调回东宫。
品级还没升回来,但做的还是总管的差事。御药局的监工太监们大感意外,纷纷献殷勤,叫他别记仇。
他笑吟吟道:“怎么会呢,我很健忘的。”
夏辉也跟到东宫,夏小满走到哪都带着他,巨细靡遗地教他做事。尤其是要读书识字,学会理财。书犹药也,善读之可以医愚。
这天,夏小满正浇花,夏辉颠颠地跑来:“干爹,宫外送来两封信。”
夏小满分别通读,是于章远和宋卓的家书。他们在信中提到,将书信转交宫中的朋友们,所以于家和宋家就把信送来东宫。他是总管,自然率先落在他手里。
以前,叶星辞也曾这样传达近况。
内容稀疏平常,尽是些思念和杂事。就这些?不,一定有要紧事。他观察字里行间,只见宋卓的家书上,每一张信笺都有几个虫蛀似的小孔。
“这是什么,暗号?”
夏小满心里一动,屏退夏辉,独自琢磨。而后,将宋卓的家书按照顺序和于章远的家书一一重叠。
他记下每个小孔位置相对应的字,很快拼凑出一条令他脊背发凉的消息!坏了,坏了!
他狂奔到詹事府,把正与东宫属官议事的太子请到僻静处,急切道:“叶小将军说,他可能露馅儿了!庆王或许对他的身份起疑了!”
夏小满摊开两封家书,一一重叠,指出其中隐藏的秘密。
尹北望神色冷峻,先是恼火地摔了手边的荷花纹梅瓶,又喃喃道:“不,这不怪他,谁都有疏忽的时候。他也很难,我怎能生他的气呢?”
夏小满无言以对,鼓起脸,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正收拾碎瓷片,听尹北望道:“走,我们出宫一趟。”
离皇宫五六里,东北方向的定安街,有座全城最华贵的府邸。这是叶星辞的家,敕造定国府,其父叶霖的爵位世袭罔替。
主仆俩便装而至,在四周的商铺打听,有没有北方口音的人在打探叶府的事。
一个绒线铺老板收了银子,道:“前两天有个人问我,叶大将军除了唯一的嫡出千金,是不是还有别的庶出女儿。我说没啊,庶出的子女只有一位公子,是东宫的属官。
他又问,叶家千金还没出阁吧。我说没啊,待字闺中呢,将来肯定要入宫的。那人口音有点怪,所以我印象很深。就是那种,北方人刻意学江南官话,不伦不类的感觉。”
夏小满心里发冷,这八成是庆王的人了。他和神情凝重的太子对视一眼,问那人还打听了什么。
老板回忆一下,道:“他问我,最近有没有看见过叶小姐。我说金枝玉叶岂是随便看的,就是见了也不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