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332)
罗雨以为王妃害羞,又把他推到王爷身边,再度变成二人转。
“别跳了,晕了。”楚翊局促地咬了咬嘴唇,“既然罗雨都提了,我们就给他个面子吧。摆一桌,喝几杯,顺便多聊聊。”
“为何而吃席?为你我的感情,办个白事吗?”叶星辞淡漠地耸耸肩,“哦,这个你在行。听说你还会吹唢呐呢,可以来一段。”
动如脱兔的罗雨瞬间失去动力,定在一旁。他面露苦涩,又险些被王妃的幽默逼得笑出来,痛苦地抿着嘴唇。
楚翊黯然,叹了口气。
“不是说,有老相识?劳驾九爷引路。”叶星辞抬手恭请。
他随楚翊往衙署的深处走,越走越幽僻。罗雨也不知去向,刻意留他们独处。
并肩而行,他发现自己几乎与楚翊一样高了。由于消瘦,男人的侧脸轮廓更深,透着越冬后的苍白,清清冷冷。
“九爷要把我带哪去?”
“我住得僻静。”
僻静?可别偷袭老子的屁股。叶星辞想着,小腹一热,紧了紧裤子。饥饿和疲惫,令他禁欲已久。偶有冲动,也受到大通铺的限制,无法施展。
“为什么杀人?”楚翊问。
“吃了点亏,生气了。”叶星辞淡淡扫去一眼。男人在等他说具体经过,他耸耸肩:“没什么要紧,三个臭虫罢了,不值得多费口舌。九爷来晚了,仇我自己报了。”
“你从家里带走的那件东西,是什么?”楚翊轻声问。
“一点体己钱。”
是夫妻结发的信物啊,混蛋!其实,也不怪楚翊忘了,那始终是叶星辞保管。不过,心底还是泛起丝丝失落。
“我很怕,你带走了与我无关的东西。”楚翊放轻声音,流露出脆弱,“人家说,我中了一个漫长的美人计,我崩溃了。可是很多个夜里,我一个人发呆时,甚至宁愿这场算计继续下去。我还想中计,想有老婆,假的也好。”
叶星辞心口蓦地一痛,含恨道:“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是啊,我很容易上当。不然,怎会被你骗了半辈子。”
叶星辞心底涌起愧疚。
一只温暖的手牵了过来,他浑身一紧,慌乱地甩开。那手愈挫愈勇,再度出击:“别动,不然我就喊你要行刺我!”
“无赖。”叶星辞轻嗤一声,任由男人牵着,只当手不是自己的。楚翊还给他号脉,诊断结果为:气血过旺,牛牛憋屈。
楚翊下榻的院落清幽雅致,假山错落,小径蜿蜒,杏树藏春。再过不久,便是满庭芳菲了。
一个俊朗少年正负手漫步,见了叶星辞,他咧开嘴哭嚎相迎:“外甥媳妇,你怎么瘦成这样!”
叶星辞鼻子一酸,握住四舅的手,问他身体如何。
“叶小将军!”子苓她们四个姑娘,还有福全福谦,也从房里鱼贯而出。每人都又哭又笑,围着他转。
“小五?”随着一声殷切的呼唤,一道纤细的身影轻盈地闪出正房,“小五,我的儿!”
“娘——”
一瞬间,叶星辞被滔天的欣喜淹没。他狂奔过去,一步窜上台阶,险些把娘撞个跟头。
真的是娘,不是梦!
整整三年,终于和娘重逢!她气色红润,比分别时胖了点,只是眉目间带着跋涉后的疲惫。
叶星辞紧紧抱住娘,下巴搭在她头顶,被横七竖八的珠钗硌着。他惊觉娘很矮,不,是自己变得高大了。
有娘真好。她双臂一环,他便有了家。
“娘,我想死你了!你是从我梦里溜出来的吗?”积蓄的思念终于找到出口,泪水随之狂涌。他瞥一眼楚翊,强忍嚎啕的冲动,不想展露脆弱。
哼,我是成年男人了……我进屋再哭。
“小五,为娘给你做了好多衣裳。这回,你别给别人穿。”李姨娘搂着长大成人的儿子,笑着啜泣,“你昨天过生日,可惜娘没翅膀,没赶上。”
“来,我们进屋说。”
叶星辞牵着娘的手进门,随后“砰”的跪地痛哭:“我没照顾好娘,叫你被那小子软禁在府里,不见天日。”
“娘过得挺好,比你强多了。”李姨娘一边用手帕拭泪,一边扶起儿子,“吃穿都好,好几个人服侍,不高兴了就去骂一骂宁王,他从不还嘴。”
“哦,这样……”
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啊。叶星辞眨眨眼,抹了把泪,起身和娘来到窗边的软榻,并排落座,四手相握。
他滔滔不绝,恨不得再长出一张嘴。旧嘴来说思念,新嘴只喊“娘”。
聊了半晌,娘拧着眉头,打量他的破衣服:“这写的什么,因?那谁是‘果’。”
“娘,这念囚。”叶星辞纠正,“囚犯的囚。”
“去逑!快把这破衣服脱了,穿娘做的新衣。”李姨娘抱来厚厚一摞东西,远远高过她头顶,看起来像杂耍艺人。
薄厚的袍子、剑袖、罩衫、斗篷,各色裤子,几双靴子……边角料做的腰带、手帕、小荷包。
娘做了好多衣裳。
叶星辞眼圈通红,却拒绝道:“我先不能更衣,不然没法融入罪役营的弟兄了,我还仰仗他们去智取一座县城。”
他说了军令状一事,娘没责备他鲁莽,反倒说:“我儿真有胆魄,娘支持你。想建功立业就自己争,不靠那小子。”
提起宁王,她气不打一处来:“自称是我女婿,却不干女婿的事,就是不告诉我你在哪。还是王爷呢,阎王爷差不多!我骂他,他还笑,脸皮比我给你纳的鞋底都厚。”
叶星辞动了动嘴角,说宁王也有难处。
“娘想你,就裁衣服。不知不觉,做了这么多。”娘拿起一件月白的长袍,在他身上比量,“试试,不穿也试试。”
于是,叶星辞闪到屏风后,挨件衣裳试给娘看。娘秀丽的双目弯起来,盛满柔柔的光,像幼时睡的摇篮。
沐浴在娘的凝视中,叶星辞幸福极了,又换回旧衣,扑到娘身边说话。这时,他才留意娘的腹部微微隆起。他吓了一跳,以为娘病了,肚子浮肿。
“不是病灶。”娘抚了抚小腹,微微一笑,“这是你弟弟或妹妹。住进那破女婿的破府邸,我才发现。”
叶星辞嗔怪不该长途颠簸,娘却说,已经很稳定了。
她的神色喜悦而温柔:“我对你父亲没什么感情,但我爱你,也爱肚子里的小家伙。娘是孤女,想要亲人,只能自己生。”
叶星辞握住娘的手。娘自小就被卖来卖去,十几岁到了兵部侍郎府上,在那遇见了父亲。
他困惑道:“怎会没感情,你不是最仰慕父亲吗?”
“谁仰慕他?”李姨娘眼珠一翻,“反正,我也不打算回去了,告诉你也没什么。那年,他来兵部侍郎府上宴饮,我歌舞陪侍,他多饮了几杯……后来,年长的仆妇安慰我:这是王侯将相的恩宠,不叫强迫。之后,就怀了你。你父亲舍不得血脉,又看不上我。碍于名声,就编个美人爱英雄的故事,把我带回府。你出生后,他死要面子,硬说你是早产儿。”
叶星辞黯然。
原来,娘也身不由己。这一困,就是二十年。
李姨娘捏了捏儿子的脸,狡黠一笑,“上次他回家,我处处捧着他、说好话,求他带我一起去重云关。当时,我就决定偷偷去北方找你了,嘻嘻。谁知,跟你错过了。”
叶星辞让娘好好休息,他要回营去了。
娘不舍,却没留他,拍着他的背鼓励道:“去吧,就算你穿个‘囚’,娘也以你为豪!”
出了门,叶星辞本想直接离开,又被楚翊叫住。
第318章 光棍的著作
男人说,还有老相识。
难道……叶星辞心里悬着喜悦,来到后院,只见一匹神骏白马拴在树上。那股喜悦陡然冲出喉头:“雪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