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370)
“我就是要上天。”叶星辞桀骜地扬起下巴,好像已经起飞了,“做个大风筝,把我挂上去,俯瞰重云关的城防。”
“载人风筝?!”楚翊眼底的笑意化作恐慌,想象着老婆升天的情景,不禁头皮发麻,心都要蹦出嗓子眼了。
他沉下脸,断然否决。就算此举可行,也不能是自己的心肝宝贝去执行,“小五,我想把你宠上天,而不是放飞上天。”
“我最有胆魄,观察力也强。”叶星辞弯起双眼,语调软了下去,“不管派谁上天,我们先试着做个大风筝出来吧。颜色要黑中透点蓝,与夜空融为一体。”
楚翊凝眉思索良久,说可以一试。越离谱,越可行。夜里,城墙灯火通明,从空中俯瞰,一切尽收眼底。
“逸之哥哥,你来设计。你是开棺材铺的,精通纸活儿。”叶星辞凑近男人,顽劣地用呼吸将那耳廓烫得发红,“你还会做,能动的春宫图呢。”
“我那时缺钱,为了攒老婆本,不是爱好。”楚翊有点不好意思,咬了咬嘴唇,随之肃然,“这可不是简单的纸活儿,要找结实的布,再糊多层纸,以免破裂。不必花哨,一个巨大的六角形即可。保守估计,边长三丈,足有一间屋子大。起码要十人操纵,而且地面需有绞车和配重。”
次日,小两口来到造纸作坊。听说用来造大风筝,老板提议,在纸浆中加入麻刀,令纸更结实,再用浆糊一层层糊在布上。晒干之后,轻而牢固。
几天过去,一个巨大无比的蓝黑色风筝造好了,实用的六角形,绳索也是同样的颜色。风筝下,设一竹筐,内可乘人。
当乘者观察完毕,想要降落,就解开一个铁环。铁环会顺着绳索,滑到放风筝的人手边。
当夜,风不狂不弱,适合试飞。四舅也来凑热闹,还坏笑道,可别是逝飞。
春夜如诗,繁星隐现。
流岩北郊,叶星辞举目望天,只见空前绝后的大风筝平稳翱翔,如一片乌云,几乎与夜幕融为一体,细看才能瞧出它的轮廓。
楚翊设计监造的风筝很牢固,不愧是白事专家,善于将一切东西送上西天。
“我的老天爷,我以为飞不起来呢……”陈为目瞪口呆。
罗雨抱着手臂,悠哉道:“估计老天爷也吓一跳,一抬眼看见这么大块家伙,以为谁给他老人家擦脸呢。”
“舅老爷,你敢不敢上去坐坐?”听荷也兴致勃勃仰头观望。
“敢坐。只敢坐一次,下辈子还能再坐一次。”陈为抚着心口,瞟一眼叶星辞,“我光是看都受不了,你真的要上去?”
“再说吧!可以了,放下来!慢点,别弄坏了骨架!”
叶星辞指挥一队亲兵,众人忙中有序地操作绞车,缓缓收回绳索,使大风筝降落,从筐里卸下模拟成人体重的石块。
楚翊亲自检查,竹制骨架完好无损。
“换活物!”叶星辞一声令下。
第353章 老婆上天了
活物被牵来了,一头目光纯澈懵懂的半大家猪,与成年男子体重相当,洗得干干净净。脖上戴着红花,为顺利试飞讨个好彩头。
“给它装筐里。”叶星辞忙前忙后地安排,“四蹄绑住,但也别太紧,我们要模仿活人动作时带来的晃动。”
猪进了筐,一阵哀鸣。
“猪准备好了!人也准备好了!”众人有的迎风抬起风筝,有的拽住绳索,有的操作绞车。呼——猪上天了,大风筝颤颤巍巍,越飞越高。
“哼哈……”还是孩子的半大猪猪惊恐极了,挨宰似的惨叫回荡在星空下,没想到自己这辈子会有此等经历。
叶星辞仰头观察,在有活物微微挣扎的情况下,风筝依然平稳。
“辛苦你了。”他欣然舒了口气,“你是飞翔过的有功之猪,我叫营里今年别宰你,多养两年。”
风筝在高处停留片刻,再度收回,竹制骨架依然完好。猪出了筐,被解开束缚之后,都不走直线了,发出哭泣般的委屈闷哼。
试飞告捷,要再等个月黑风高夜,正式侦查。
叶星辞看着听荷身上飘扬的裙带,须臾下了决心,走近楚翊道:“九爷,不如今夜就升空侦查。北风正好,大家刚操作两次,手也熟了。过几天,会忘了手感。”
男人沉吟着,神色冷峻。叶星辞用一句话,令那脸色更冷:“我去侦查。你也看到了,风筝非常结实,没问题。”
“你没听见,猪叫得多惨吗?”楚翊不安地蹙眉,“我不放心。”
叶星辞握住对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温柔而恣肆地挑眉一笑:“把心放在我这,我有把握。”
楚翊叹气,点了点头。
放风筝小队即刻启程,趁夜色南行数十里,来到最近占据的一座齐军堡垒。略作整顿,又潜行至距重云关四五里处。
一面派出骑兵提防齐军的哨骑,一面架好风筝。时间宝贵,准备妥当之后,叶星辞毫不迟疑坐进吊筐,等待升空。
“慢点,千万小心!”楚翊挽起袖口,跟着忙活,精致硬朗的下颌挂着冷汗。
“叶将军,抓稳。要抬高风筝,放绳子了……”
风筝前部抬起,硕大无朋的蒙面兜了一股风,如船帆般鼓起,提线陡然绷紧。众人拽紧绳索,慢慢放长。风筝离开地面,大鹏般乘风而上。
眼见老婆上天了,见惯大风大浪的摄政王两腿发软,靠在罗雨身上。反观小五,非但不紧张,还开怀一笑,挥着手说后会有期。本就是风华绝代的美人,这一起飞,如羽化登仙。
罗雨抬手挥了挥,啧啧称奇:“王妃真有胆量,若这是梦,一般人已经吓醒了。”
“人生有三重关: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楚翊望着心上人渐渐模糊、融入夜色的轮廓,“小五见过自己,如今翱翔天宇,也是见过天地了。未来,我们还要一起见众生。”
风好大。
叶星辞眯着眼,感觉睫毛都贴在上眼睑,样子一定很滑稽。他蜷在筐里,探头朝下一瞄,心忽悠一下,在肚里荡起秋千。
太高了!夜色在大地涌动,同伴化成几点蚂蚱似的黑影,几乎难以分辨。
“天啊,我真的在飞!”
好刺激,好奇妙!复杂的感觉激荡灵魂,连小腹都在发热。叶星辞口干舌燥,觉得有点不真实,掐了掐自己被风吹麻的脸。
猪上天时,他看风筝挺平稳。实际乘坐,像上了一辆在崎岖山路狂奔的马车。难怪,猪嚎成那样。
巨型风筝的骨架在震颤,似乎畏惧怒号的狂风。
叶星辞深深地呼吸,压抑眩晕和胆怯,仰望星空。群星依然遥不可摘。
他继续向外眺望。浮云掩月,重云关两旁的山脊高低起伏,连绵不绝,宛如巨兽漆黑的脊背。
绳索放长,逐渐接近目标。北城墙灯火通明,兵员部署尽收眼底。
叶星辞抓紧时间,凝神细看。
瓮城和主城墙上十步一岗,披坚执锐,且巡行不断。巡逻的每什一队,一炷香的工夫,同一处地点经过了两队人。
比对四哥提供的信息,初步估算,夜间的城防兵力加了五成。那么可以推测,角楼、箭楼等建筑内值守的士卒,也加了五成。
另有人照看密布墙头的蓄水池、垄灶、柴垛、石垛、箭垛。
城内,还有上百“地听”——沿墙根每隔数丈,挖一两丈深井,埋入一陶瓮。人蹲在瓮里,可监听是否有敌军暗挖地道。
林林总总,重云关北城墙上下,在夜里有一千来人在值守。届时,要心中有数,使这些人全部撤离城墙。
又观察半晌,叶星辞掏出匕首,割断了一条与筐相连的绳索。松开一枚铁环,任其沿着提线滑落。
很快,传来拉扯感。风筝徐徐向北,同时下降。叶星辞看着楚翊从蚂蚱变成兔子那么大,越来越大,直到能模糊地看见对方脸上的笑。
“我回来啦!”他挥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