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41)
叶星辞道:“这个我知道,还知道他的生母只是个宫女。有个舅舅,才十六岁。”
夏小满继续说:“瑞王势力最大,最为富有。在参政前,他就管着内廷所有的皇商,收贿赂吃回扣,还早就把手伸到了亲家杨榛掌管的吏部。他与昌帝一母同胞,仗着亲娘的宠爱,为人专横,目中无人。现在,他在吏部和工部都说得上话,因为杨榛和工部尚书也是亲家。这三个人,是一荣俱荣的关系。”
“也就是说,”叶星辞接着他的话说,“他在政事堂里,有两个自己人,加上老太后的呵护,所以他赢的面大。”
“现在看来是这样。”夏小满继续道,“比起瑞王,庆王逊色不少。他的舅舅是户部尚书马赫,内廷的采买本该是户部管,但昌帝却让亲弟弟全权署理,从这点就可以看出来,昌帝在有意压制他。不过,庆王结交甚广,为人比瑞王谦和有礼,官员更愿意与他打交道。他最初参政,是在刑部和大理寺协理事务,现在依然如此。经营了一年多,根基已经很深。他自己也有不少生意,当铺、酒楼,所以财力也不差。”
接着,夏小满又说起二人的家事:“这两个人,正妃都已过世,岳父都在外任官,侧妃都是小家碧玉。瑞王儿女众多,庆王只有一儿一女。所以,无论你嫁给谁,都是正妃。”
“我知道他们都死了老婆,而且老婆还会托梦呢。”叶星辞嘀咕。
“再说说,最年轻的宁王。他的背景最简单,才出宫几年,完全没有自己的势力。他养母的弟弟也在朝为官,但与他并不相熟。”
“应该说,他也有了一些势力。”叶星辞纠正道,“他现在管着宗正寺。之前,他做了一阵子内廷总管大臣,统筹国葬,出殡之后他就辞去了职务。他还兼管了礼部,也辞了。所以说,会办白事也是一技之长,受益颇多呢。”
夏小满诧异道:“礼部也辞了?这我刚知道。或许,他只想安分守己,无意做摄政王。”
“他还经营着一间棺材铺。”说到这,叶星辞不禁笑了。谁能想到,一个风度翩翩的贵气王爷会做这种营生,“达官显贵家里有人过世,都是找他做棺材,还有纸活儿。这家伙很风流,虽然没娶妻,但府中有二三十个美貌侍妾。接亲回顺都的路上,碰见青楼就进。”
“你好像很了解他。”
“毕竟负责接亲的是他。聊得多了,也算成了朋友。”
回忆至此,叶星辞拉回思绪,将目光投向初夏的湖光美景,手里把玩着可爱的狗尾巴草小马。
庆王正说着要去灵泉寺进香的事,令叶星辞想起那四个和他共同生活半个多月的年轻太妃。犹豫一下,他开口恳求:“我想请三位王爷帮个忙。”
瑞王立刻说道:“公主请讲。”
“那几个和我一起当和尚,不,当尼姑的太妃,还有寺里的其他先皇妃嫔,都怪可怜的。”叶星辞那流光溢彩的眼眸左右顾盼,流露出淡淡的怜惜,“我想,能不能让她们生活得好一点。比如,允许定期回家探亲,家具被褥也都换一换。假如能恩准她们居家修佛,那就更好了。”
“公主真是心善。”瑞王不以为意地笑笑,迈着闲适的步子,用手指弹去落在袖口云纹上的一只小飞虫,“可是,这是祖宗的法度,不好更改。况且,后宫的事我们也不好干预。”
“没错。”庆王也搭腔,手中兀自盘玩着手串,“公主且放宽心,时间久了,她们自然会乐道安命。”
“长伴青灯古佛,不被红尘俗事所扰,也是一种清福。”瑞王难得与对方统一看法,“有时候我都想出家,把这一头烦恼的毛儿剃了,就是没机会,哈哈。”
叶星辞叹了口气。看来,瑞王和庆王不会帮忙了,还觉得这是无关紧要的妇人之仁。
他们的确想讨好自己,但当一件事的麻烦程度远超它的收益,他们就不会去做。在他们眼中,这只是公主的一时兴起,随口一说。要是为此而去变祖宗之法,惹得太皇太后不悦和群臣非议,那真是傻瓜被捅了一刀——傻透了。
“九爷的看法呢?”叶星辞脚步一顿,回头去看楚翊。男人的表情淡得像天上的一抹云,看不出情绪。
“在下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楚翊在后头跟了半天,终于有了与公主对话的机会,却说了一句扫兴的。当一个人的观点,被所有人反对时,往往会怨恨其中那个与自己最熟稔的:怎么连你也不支持我?
楚翊面对的,就是这样的局面。果然,冒牌公主剜了他一眼,还娇俏地冷哼一声,嫌弃他似的快速转过头去。双耳的坠子大幅晃荡,仿佛也在表达不满。
实在太可爱了。
“人家生气了。”陈为凑近了悄声道,“这可不行,得让她对你加深印象。看四舅为你创造亲密接触的机会,准备好英雄救美。”
“什么?”楚翊不禁困惑,眼下又没有危险,怎么救?
然而,他低估了四舅。没有危险,那就创造危险。
陈为先小声告诉罗雨,等下不要动,而后惊恐万状地高呼:“有马蜂,公主小心!”他猛然靠近叶星辞,双臂凌空乱挥,驱赶隐形马蜂。瑞王和庆王也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挥舞双手。子苓和云苓也从后面跑来,舞动手帕。
第44章 公主好像站着解手哎
混乱中,陈为口中喊着“王爷小心”,推开了碍事的瑞王和庆王。紧接着,他拽住叶星辞的胳膊,大喝一声“公主闪开”,用力将其抡出湖畔步道。
“啊——”叶星辞猝不及防,栽下步道旁的斜坡,根本来不及施展武艺保持平衡!摔倒之际,斜刺里蹿出一道白影,毯子似的横在草地,结结实实地垫在了他身下!
“小心!”楚翊成功救美,揽住砸在身上的美人。小丫头看着瘦,分量却不轻,一身骨头相当硬,裹着紧实的肌肉。
“没事了,马蜂飞走了,让公主受惊了。”陈为作势来扶地上的二人,却暗暗抓住外甥的衣摆,翻大饼似的双手一扥!二人本就躺于斜坡,在这股巧妙的外力之下,如卷饼般一路翻滚而下。
“哎呀——”
旺盛的野草,被滚动的火热躯体冲击,层层荡开如水波。清透草香钻进鼻子,草尖扫过耳根和面颊,带来阵阵瘙痒。天摇地动之间,叶星辞耳边尽是风声,草丝被压垮的沙沙声,自己和另一人的慌乱的呼吸声。两道呼吸交融,让他心跳乱得如骤雨下的小池塘。
他感觉,自己始终被楚翊紧护在怀里,脑后是对方的手掌。男人看着清瘦,但肩膀宽阔、手臂有力,身上的肌肉极为结实。那张清贵的面孔悬在他眼前,随着滚动,背景时而是蓝天,时而是绿草。
不得不说,这家伙长得真好看。
“别怕。”男人轻轻地说。
巨大的安全感让叶星辞生出错觉:楚翊可以成为他在异国的依靠。不过,只有一瞬间。真可笑,人家凭什么给他靠,他只能靠自己。
“宁王卷公主”的大卷饼沿着斜坡滚了一路,直到湖堤才堪堪停下。
叶星辞仰躺在草地,眯眼闪避刺目的阳光。他推了推仍压在身上的男人,却听对方在耳边低吟道:“几张帆影,千客送尽,往往来来恨不归。不归何待?晓梦昏,津渡远,一缕相思不散。”
“什么?”
“还记得我四哥出的上联吗?就在刚刚,天旋地转之间,我想到了下联。”楚翊起身,顺手拽起叶星辞,粲然一笑,“别告诉他们,好吗?我不想拂了三哥的面子。”
“好,反正我也没记住。”匆匆之间,叶星辞记了个大概。庆王的上联写山中寻春,而楚翊的下联写渡口等人,意境似乎更妙一筹。
“公主——”瑞王和庆王当先狂奔而来,吓得面无人色,为他摘下发丝间的杂草,一迭声询问有没有受伤。叶星辞微笑道:“我没事,多亏九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