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42)
“这是在下应该做的。”楚翊整理着衣摆,语气云淡风轻,双耳却红得像被人揪了一个时辰。
之后,他们来到一处凉亭歇脚。
瑞王的仆人跑去张罗茶点,很快就送来了。叶星辞一块接一块地吃着,像是在吃掉尴尬,勉强与两个中年男人谈笑风生。
楚翊却很少参与,默然品茗,耳朵始终红着。四舅抽筋似的几次用手肘怼他,让他也说几句,展示自己的风采。他都无视了,还朝对方投去幽怨的目光。终于,他忍不住将四舅拉出凉亭,低声责备:“你太胡闹了,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
“你抱到了公主。”陈为歪头笑道。
楚翊尴尬地默了一下,又斥责:“瞎闹,荒唐!”
“你就说是不是抱了吧。”
“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万一伤到她怎么办?”
“你就说抱的开不开心吧?”在大外甥空前严肃的注视下,陈为咳嗽几声,干脆地认了错,接着嘿嘿一笑:“我在书里看,女人会喜欢上在危急关头陪在她身边的男人,至少也会产生一丝丝好感。我看,你小子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我可没占便宜!”楚翊目光闪烁,抿紧嘴唇。他城府很深,却罕见地流露出心虚的神情。
在草地上,他抱着小五翻滚时,能清晰地感觉到,她平坦的胸脯在撞击自己的胸膛。客观来讲,他什么都没感觉到,真的。但主观上,他依然感到羞惭。虽然是情势所迫,难以控制力道,但他万万不该这样非礼一个少女。
不过,一想到本来就是要娶她的,自责感也就弱了。
楚翊让四舅回去坐着,自己则凉亭外站了很久。余光里,罗雨走近了。这小子一向心直口快,此刻却面带踌躇,几次张嘴都把话咽回去了。
“到底想说什么?”楚翊蹙眉问。
罗雨压低声音凑近,话语犹如霹雳般劈来:“我发现,公主好像站着解手哎。”
“啊?!”楚翊怔住了。没有恼火,惊愕,只是单纯的呆住了。因为这句话,就像一个极度没分寸的玩笑。
“你刚离开凉亭,公主就去方便了,她的两个婢女陪着她,等在外面。”罗雨看向远处树林掩映间一座精致的小屋,那里便是茅房。墙壁上有一圈窄窄的格栅,用来通风。他继续道:“我看不见公主,但能透过格栅看见她发钗的反光。那一点光亮一直没暗过,不就代表,她始终站着吗?”
“你——”
“我原本没看她,只是在发呆而已。可是,我眼力实在太好了。”罗雨无辜地眨巴眼,手指抠着腰间双刀的刀鞘,脚尖也在地面磨蹭,“公主会不会,有什么隐疾?”
“我要被你气出隐疾了。”楚翊恼怒于手下的不知分寸和胡乱揣测。但他明白,罗雨心地单纯如孩童,不然也不会来跟自己说。他哭笑不得,道:“很简单,人家只是去整理贴身衣物而已。以后不许再瞎看,回家之后,去领二十板子。”
“所以,还是说说而已喽?”罗雨天真地问。
楚翊猛戳他脑袋:“这次是认真的!”
不久的将来,当楚翊发现明媒正娶的王妃不是身有隐疾,而是身怀“利器”时,他将会后悔没有细想罗雨的话——公主好像站着解手。
此时此刻的他,正迎着从湖上吹来的初夏清风,惬意而满怀憧憬。关于情爱,关于理想。耳边是公主略显低沉,但依然清澈悦耳的笑声。她在为哥哥们而笑,不过他坚信,这笑声早晚将专属于自己。
第45章 皇室丑闻
“王爷,王爷——”一个穿着体面的年轻长随狂奔而来,仓皇地扑进凉亭,跪在庆王脚下。他跑得汗流浃背,呼哧喘气,语不成句:“我,世子他……出事了……”
“慌什么!不知礼数的东西。”庆王握紧手串,冷冷地皱眉,“有话慢慢说。”
那长随瞄一眼瑞王和叶星辞,又瞥向循声而来的楚翊,诺诺地不敢开口。庆王不耐道:“都是我自家兄弟,直说无妨。”
“世子嫖妓,被拿到宗正寺,关起来了。”长随声音虽低,说出的话却如晴天霹雳。他几乎将脑袋埋进肚皮,不敢去看庆王。
死一般的沉寂中,叶星辞看见庆王的脸色倏然结了一层霜,惨白冷硬。男人的喉结快速滑动几次,猛地暴起,一脚踹在那长随肩头,失态地怒吼:“不知分寸!这种丑事,你怎敢公然说出来!”
“是您让我直说无妨……”对方委屈极了。
“你们当的好差!怎么不拦着他!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半时辰前。”长随迅速爬起来,哽咽道,“小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她是暗门子啊……”
“热孝期嫖妓,可是重罪。”瑞王面色沉重,忧心道,“到底怎么回事,快说清楚。”
话音刚落,又有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
来人一身整洁的胥吏打扮,腰悬宗正寺的牌子。他迈进凉亭,略作扫视之后,抢步跪在楚翊跟前:“九爷,赵大人请您速去宗正寺处理要务。”
楚翊看一眼庆王,从容问道:“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
“这……小人也不清楚内情,只是奉命前来通禀。”那胥吏也去看面色如纸的庆王,言辞闪烁,显然有意留了面子。
“你下去吧,我这就动身。”楚翊神色严峻,整了整衣襟,让四舅回住处休息,而后干脆地朝罗雨一招手:“走,去宗正寺。”
他步出凉亭,直奔来时走的东门,那也是距离顺都城最近的门。
“老九,你听我说,此事一定要仔细查清楚!”庆王紧随其后,步履慌乱,还差点摔了一跤。他苍白的嘴唇乱颤,急切地开合着:“你四哥我,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可不能有事啊。”
“四哥放心,我一定查明真相,秉公处理。”楚翊目不斜视地肃然道,同样感到痛心疾首。
“他不可能做这种事,何况街面上所有青楼、酒肆、教坊都歇业了。他是个优秀的孩子,据我所知,仍是童贞之身。他跟我说,只对念书有兴趣。每次我进他的书房,他都在用功……”庆王全无方才出长联刁难瑞王时的风采,絮絮叨叨,如同每一个为孩子操心的父亲。
“老四,你有没有想过,他的书下面,可能藏着别的东西。比如,一些图画啊,市井杂书……”瑞王的话,带着不合时宜的戏谑,甚至是幸灾乐祸。不过,叶星辞觉得很有道理。
“你、你什么意思?”庆王羞愤质问。
“我是在安慰你。”瑞王无辜地摊手一笑,“我也是做父亲的,我只是想说,我们的孩子或许和想象中不同,但这不妨碍我们疼爱他们。当然,我侄儿肯定不会嫖妓,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哼,我儿子万里挑一。”
叶星辞也插不上话,只默默跟在最后。堂堂昌国皇家,出了这样天大的热闹,不,令人叹息的事,他肯定要去看看。也许,还能获得对太子有用的信息。
望着庆王焦急如热锅蚂蚁的背影,叶星辞的心尖蓦然一颤,也想起了父亲。
面对他,父亲口中永远只有训诫,而无勉励。连家里的大黄狗都能得到父亲的微笑,被夸一句“好小子”,他却不能。父亲很少在外人面前提起他,遑论称赞他“万里挑一”。哪怕,“十里挑一”也行啊。
父亲似乎很想像无视娘一样无视他,却又没办法把他困在深宅——因为他是男的。哪怕他意外受到太子垂青,被选为伴读,又做了贴身侍卫,继而擢升为正六品的内率府左内率(他可是整个齐国最年轻的六品武官),父亲也只是吝啬地微微微微一笑,仿佛怕人把门牙偷走。
为了他在家里不被看轻,太子甚至故意掉进池塘,让他“救驾有功”,然后硬是动用力所能及的权力,请圣上加封他正五品上云麾将军的散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