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343)
“不信,他都没看出这是姑娘家。”楚翊笑了笑,沉思过后,做出决定:“先让周知县代管吧,待朝廷委派更合适的人,再替换。”
他顿了顿,诧异道:“你说,公主成家了?”
“她娘子被蒙在鼓里,不知她是女人。”
“哈哈……”楚翊抖着肩膀,恣肆大笑,“我俩是邻居,我住她隔壁的鼓,哈哈……”
叶星辞微愠,拧住男人的耳朵。对方顺势握住他的手,抹了抹笑出的眼泪,“想去兜风吗?你很久没骑雪球儿了,很怀念吧。”
叶星辞犹豫一下,欣然应邀,确实想散散心。
楚翊拉着他的手起身:“我也很久没骑你——”
“喂!”叶星辞怒瞪前夫,血直往脸上涌。
“骑你熟悉的那匹黑马,它和雪球儿是好朋友呢。”楚翊把剩下半截话说完,无辜地眨眨眼,“怎么了?”
叶星辞悻悻地甩开他的手。
月光从云隙流泻,汩汩地在郊野涌动。天地一色,人像行走在银色的梦境之中。
叶星辞瞥一眼远远相随的罗雨,又垂眸瞄着鞍下悬挂的长枪。它像一条银蛇,盘踞在脚边,准备随时咬他一口。
“明天就恢复你的军职。”楚翊与他并辔徐行,“还带从前那一营兵。罪役营的家伙们,也都转为军籍。”
“虽然这是我应得的。”叶星辞回过神,“不过,还是说声谢谢,你的伏击很漂亮。”
楚翊竟然作势宽衣,“腹肌是很漂亮,像窗棂似的,你看。”
“不看,看腻了。”叶星辞单手遮眼。手指横在眼前,像一根根栏杆。
他忆起往事,怅然开口:“我给你讲过吧,小时候,我把头卡在御花园凉亭的栏杆里,费了好大劲才脱身。其实,我一直卡在那,进退无路。现在,才把头拿出来。”
楚翊静静聆听。忽然下马,摘下长枪,高高抬手,横在心上人身前:“舞枪给我看吧!”
“我很累了。”叶星辞避开锋芒,驱马向前。
见男人原地不动,兀自上贡似的举着枪,他犹豫一下,下马接过心爱的兵器。
那寒光如蛇信子,荼毒着他。他像紧绷的弦,发出崩断前一瞬的颤抖,手也微微松了。
突然,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包裹而来,如披上一件在火炉旁烘暖的大斗篷。
“握住,别松手!”那怀抱鼓舞道,“不要被第一反应裹挟,那是假的!你这么倔强骄傲的臭小子,怎么会屈服于幻觉?你多厉害,都能挑出我岳父枪法里的破绽!”
“才不是你岳父。”叶星辞握紧了拳,也握紧了枪。注意力被移开,身体的痛痒灼烧感减轻了。
“碰壁和破壁,都是墙,看你怎么看待它。”那怀抱拥着他,在他耳边轻语,像绿洲拥着疲惫的旅人,“握住,千万别松手。”
叶星辞看向手里的利器,注意力一集中,又感到痛苦,险些松了手。
“你说,你重生了,那此刻就是在抓周!抓起什么,这辈子就追寻什么。”怀抱收紧了,“别松手,当痛苦的记忆入侵,就去想别的。听听风,看看月亮,或者……”
下巴被男人扭过去,夺走呼吸。
唇舌缠斗,久久难分胜负。不觉间,叶星辞也握了很久的枪。
恋恋不舍地分开,楚翊又在那红润的双唇啄了一下,目光柔如春水:“我们不去想,谁伤害谁更深,只专注于为彼此疗伤。我想,你只有握起枪,战胜心魔,才敢继续爱我。拿着枪时,别想痛苦的事,想这个吻。”
叶星辞呼吸不稳,醉酒般喃喃道:“你只顾着帮我,那你呢,你怎么疗伤?”
“我爱你,就是在自愈。”
叶星辞心中坚硬的盔甲在融化。原来,它是蜡做的。唯有炽烈的爱火,能令其消融。
“汪汪。”身后的男人突发怪声。
“什么啊……”叶星辞蹙眉。
“那天我说,再痴迷于你,我就是小狗。”楚翊粲然一笑。
叶星辞哼了一声,推开男人,试着出了几招,身体依然紧绷僵硬。不过,恐惧感已然落了下风。
他将枪放回鞍下,跨上雪球儿,回眸挑衅:“来追我啊。”说罢扬鞭,白马奋蹄猛冲,如流星划破夜幕。
“追到你,得再次跟我成亲!”楚翊飞身上马,追逐着那颗耀眼的星。
第328章 我老婆真帅
清晨,驿道微微泥泞。
一场春雨,草木一夜泛绿。
一驾马车和三匹快马停在路旁。于章远等人在喂马,福全福谦正把吃的往车上装。四个姑娘翘首以盼,小声议论公主怎么还不出现,约好在此送别。
大家决定,跟着于章远他们一起回江南去。从此往东南走,到江边坐船。
这时,一人飞奔而来,笑问姑娘们:“在盼我吗?”
姑娘们都笑。
罗雨有点不好意思,也落寞一笑:“想不到,你们这就走了。他们仨不在时,我们五个相处得那么好,热热闹闹的像一桌席。”
“嗯嗯,我们是多余的三个空碗。”于章远他们一齐翻白眼。
“给你,留着。”姑娘们盈盈一笑,每人给罗雨留了一条香帕,以纪念这段友谊。
“友谊啊?”罗雨耸耸肩,收下手帕,“好吧,你们说的算,少数服从多数。”
见状,于章远调侃:“唉,香喷喷的手帕好啊。要不,我们仨也留点带味道的,把袜子送你吧。”
说着,真开始脱靴,却是抽出一条石头:“在矿场捡的,送给你。听人说,这是一种很好的磨刀石。”
罗雨接过一闻,红了眼圈:“辣眼睛。”
“希望你的刀越磨越快,好兄弟。”于章远用肩膀撞了撞罗雨的肩,宋卓和司贤也抱住罗雨。
三人又抱住叶星辞,无言地用泪水道别。
“诸位,我来迟了!”公主快步而来,一身素雅的豆青色棉袍,想必又是娘子的针线。
与公主闲叙片刻,姑娘们坐上车,含泪挥手。忽然又跳下来,团团簇拥在公主身边:“殿下,让我们继续伺候你吧!你当官了,很累的!”
两个太监也跳下车,跟着哭。
“当官不累,你们爹娘才累!悄悄回家,好好孝顺他们!”公主哽咽着,拿出一袋银两,塞给子苓,“我是个清官,手里就这点了,路上别苦了自己。”
“殿下,我们比你有钱!”
“不,收着!”
众人与公主相拥而泣,登上马车,福全福谦驾车。
子苓用泪眼扫一下叶星辞,欲言又止,放下了车帘。叶星辞想,她对自己有些好感,也许是从自己接替她假扮公主的那一天起吧。
雾霭淡淡,车辙越延越长,似续写离别。
这时,叶星辞见两个女子碎步而来,是公主的娘子,和一个丫鬟。娘子阴沉的脸色,令春风陡然凛冽。
叶星辞朝兀自含泪目送的公主咳了一声,使个眼色,并指指自己的脸,示意她脸上有东西。
“相公忙什么呢?”女人冷冷地浅笑,用手帕擦了擦丈夫的脸,“忙得都流鼻血了……呦,是胭脂呀。”
叶星辞和罗雨对视一眼,都冒了汗。
“我们从家里带来的钱呢?”女人伸出手,皓腕凌空挽个花。
“花了,吼吼。”公主尴尬一笑。
“奴家替你把中间的补全吧:花,在四个女人身上,了。”女人踮起脚,嗅了嗅公主发间的脂粉气,冷冷一扯嘴角,转身就走。公主苦恼地跺脚,急忙去追。
走出很远,叶星辞还能听见她在解释。
他忍俊不禁,又看向同伴离去的车辙和蹄印,感觉它们也碾在自己心上。孤单,失落。
回营头件事,恢复军职。
楚翊叫他用本名。
当他身披甲胄,手提银枪,戴着心上人送的发冠,昂然步入一片校场时,早已列队等候的将士们发出惊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