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415)
他不会坐视亲人受伤。当初的四哥无可救药了,而侄儿只是一时踏错。
第395章 小两口,团圆了
暗器划破肩膀,素雅锦缎绽开血花。
“我宰了你!”罗雨跳到那刺客身边,暴怒挥刀,听楚翊大喊“留活口”,才堪堪停手。
好在,暗器没淬毒,伤得也不深。罗雨跑出院子,从凑热闹的路人里揪了个郎中,进行简单包扎。
混乱平息,楚翊将目光投向瘫在角落的年轻书生。
“我不知,不知会有刺客!”吴瑕惊恐地爬向皇帝,“齐帝告诉我,把陛下带到家里,当着爷爷的牌位求饶,准能有条活路。”
罗雨下地窖查看,很快冒头,说地道侧壁还有洞,通着隔壁院子。只是,洞口糊着泥纸,很难发现。这些刺客,就是破开泥纸而来。
楚翊捂着肩膀,冷冷地嗤笑,瞟着叛国的年轻人:“齐帝这么说,不是为你着想,而是早就安排了刺客。在你败露后,行刺皇上,嫁祸给我。这样,大昌的权力中枢就毁了。没猜错的话,刺客身上会有与宁王府相关的东西。”
罗雨动手去搜尸首,果然,有伪造的棺材铺发工钱的收讫凭据。而且,还不低。他恨道:“就你们这两下子,竟敢伪造这么高的工钱!比我的还多!”
“卑鄙!”永历脸色发青,“若刺客得手,这盆脏水泼下去,九叔的铺子倒成贼窝了!”
他屏退旁人,只留下九叔。随后指着亲密无间的侍读,含泪颤声质问:“为什么?”
“为了……钱。”吴瑕叛国的理由,竟然只有一个字。
“钱?”永历难以置信。
“没错,我就是想要钱。”吴瑕跪得端正,瞥一眼神龛,因绝望而平静,“先祖父贵为帝师,清高绝俗,家中常年清贫。两年前,我娘病了。我想让他从宫里要点补品,他不肯,还斥责我。当时若有好的补品,我娘能多活几天。
先祖父俸禄不多,还接济同乡,资助贫寒学子。年节人家礼尚往来,他闭门谢客,最多收点吃的。我爹四十多了,还只是个小吏。他明明能提携,可偏不!他出身寒门,却不思家族兴旺,只图一己清名!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虚伪!”
吴瑕切齿,带着恨意。
“所以,你就通敌叛国,蒙骗朕……”永历已是泪流满面,不住看向恩师的牌位。
吴瑕低下头,“齐帝说,只想迂回地达成退兵的目的。这不会过多损害大昌的利益,而我,也不会暴露。”
永历打开门,失态地咆哮,命人把绒线铺搜出的财物都拿来。很快,搬来一些银两铜钱,和一个木箱。
他含泪指着箱子,吴瑕点头。
永历踹翻木箱,珍宝滚落,一地璀璨。金器,玉器,宝石……华彩光晕如猪油,蒙蔽了一个年轻人的心。
楚翊叹了口气。
“你想要钱,怎么不跟朕要!”永历发狠践踏一地宝物,“这些朕都有,宫里都有!可是,吴师傅只有你一个孙子啊!”
他被玉雕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倒在九叔怀里啜泣。
“就因为我是他的孙子,才没法开口啊!他清高,我就得清高!人人都盯着我,说我像他!”吴瑕瞧着一片狼藉的珍宝,“可我不想再受穷了。我想吃好的、穿好的,还想把我娘的坟修一修。”
永历掩面,隔了许久,才抬起遍布泪痕的脸,却格外平静。
他来到恩师的牌位前,敬了三炷香,而后召进候在屋外的承天府尹,将恩师的孙子收监。
恩师的儿子,兀自在角落里哭。
“皇上想不想去臣家中坐坐?距此不远。”楚翊轻声问怔愣出神的皇帝。
宁王府中门洞开。
上一次,还是楚翊成亲那日。晚霞漫天,他从这扇轻易不开启的门,迎来了一个风华绝代的……臭小子。
想着这些,楚翊的耳朵又红了。就连吓到昏厥的惨状,也被记忆剥去怒火和混乱,加工成了一桩趣事。
君臣深入府邸,漫步在凹凸不平的道路。
永历发现,许多无人居住的屋宇都破败了,却没有修葺。到了后花园,简直像郊外野地。草木如一口烂牙,错乱无章法。还开辟了田地。
永历很诧异,上次来探病时竟没留意。
楚翊不以为意,笑着解释:“这几年确实进项颇多,老太后的私产也给了我。不过,我还是克勤克俭。最近,钱都捐出去,抚恤残疾将士了。先前不是说,改为民间募捐么,就是我在支撑。”
永历羞惭不已,说立即恢复从前的政策。九叔捐了多少钱,叫户部清账。顺便,也把给吴师傅办丧事的钱一并清了。
楚翊弯起嘴角,说不急。之后,回头朝相随的王喜点点头,示意对方准备账本。
“说来奇怪,这么多刺客,是怎么混进城的?”永历好奇道。
楚翊推测:“近来,有许多在齐经商的昌人返乡,因为预感到要收重税了。这些刺客,也许就混迹其中。”
“朕糊涂,连累九叔病中赶去救驾,还受了伤。”永历内疚地叹气。
楚翊说无妨,然后咳了几声,总结道:“现在看来,齐帝先后派了三伙人。一伙收买吴瑕,搅乱陛下的思路。一伙收买赵开,随时在朝堂策应。一伙做刺客,在计划败露时收尾,嫁祸于我。”
“朕有点想不通,那个赵开是怎么回事……算了,留给九叔去结案吧。”
想不通是正常的,楚翊想。
“九叔见过齐帝吗?”永历问。
“真正照面,只有一次。”楚翊的声调陡然转冷,如此刻的凛风,“我新婚不久,带叶将军去翠屏府剿水贼,后来他意外落水昏迷。尹北望这小子,鬼鬼祟祟过江,偷窥我的王妃。我们见过一面,但当时,我不知那就是他。”
“逻辑上来说,你们的关系,属于是……连襟?”永历好奇,“那人什么样?”
“两只眼睛一张嘴,两条胳膊两条腿。”楚翊目光冰冷,不想多说。
他回忆那个冰肌玉骨、俊美阴郁的男人,那双眼睛,像噙着两汪冷幽幽的蛇毒。
永历脚步一顿,忽然发问:“李青禾的家眷,是不是在这?”
短暂的讶异后,楚翊点头,郑重地抱拳:“臣恳请陛下,特赦李青禾。他这样做,是为了稳住前线大军,巩固战果。”
“特赦令由你签发吧。”永历稚气未脱的脸庞写满疲惫,“朕也恳请九叔,大安后继续执政。朕躬年少,难辨是非,得继续读书才行。”
楚翊答应下来。他中气十足地咳嗽着,说身体还有点虚弱,不过明日就去光启殿理政。燃烧自己,照亮社稷。
永历大为感动,一度哽咽。
楚翊宽慰着少年,举目望向自己的菜地,神清气爽。他悠哉地想,开春种点萝卜吧。收获之后,送去江南,给齐帝通通气。不然,那家伙要气死了。
一场持续数十日的空前的政治危机,就此解除。楚翊达成了理想的结果:自己是危难时刻的那一缕阳光,而非揭开残酷真相的冰冷的手。
他和皇帝侄儿,会和睦相处很多年。
几日后,一场鹅毛大雪,笼罩了顺都城。
楚翊踏雪而行,步入承天府大牢时,皇帝已经到了,正靠在监牢外的椅子里出神。一门之隔,吴瑕在低泣。
他始终关在这里而非诏狱,因为此案并未立为钦案。只是一起,清理敌国细作的都城治安案件。
少年天子呆坐许久,平静地朝太监招了招手,赐给老师唯一的孙子一壶鸩酒。对于谋叛的十恶大罪,可谓体面。
“陛下的恩师,可就绝嗣了啊!”吴瑕如此哭喊。
“吴师傅说,谁挑拨朕和九叔,谁就是奸佞,必诛之。若他老人家健在,也不会为你求情。”
鸩酒滑进喉咙的声音,令人心悸。
永历以袖掩面,又强迫自己抬头,用泪眼目睹残酷的一切。他咬着牙,两腮绷紧,神情由脆弱变得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