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374)
父亲顿了一顿,斜眼瞟着楚翊,冷哼一声:“待天下归一,你的好夫君转过头就会拿我开刀,剪除叶家的势力。”
叶星辞听懂了,淡淡道:“只念一姓长青,不顾百姓繁荣。”
“天真!我是族长,必须担起重任!”
像给这话捧场,北方半空窜起一道火流星。尖锐的爆鸣划破夜幕,是作为信号的响箭。
成功了!
叶星辞心头一喜,握了握拳。这代表北城墙已完成接管,旗帜替换。这也是,给吴霜和四哥的信号。
总攻即将到来。
他不再与父亲多言,专心于眼前的对峙。这个时候,绝不能出岔子。此刻他手下仅有二百人,无法对抗数千人。
长久的僵持中,父亲嗤笑:“就算你的人开了城门,有齐国大军驻防在外,昌军根本入不了城。”
“先不开城门。”隔了许久,楚翊才回应,唇边浮起狡黠的笑意,“我们只想,让齐军断了退路。刚经历一场溃败,趁热打铁,再来一场。”
叶霖浑身一震,大叫一声,命人速去城墙,昌军主力在夜袭!齐军见城头易帜,以为重云关沦陷,必将兵败如山倒!
“快去!别管我,快去!”他声嘶力竭,拼命挣扎,脖颈暴起的青筋擦过刀刃。
“谁敢动!”楚翊厉声嘶吼,毫不犹豫,又朝岳父肩上扎了一下。在对方的惨嚎中,将染血的刀尖逼回咽喉。
叶霖依然高喊快去城墙,可无人敢动第一下。谁动了,就是置主帅于死地。没人担得起这个后果。
此刻,唯有一个破局之法——撞向利刃,玉碎成仁,让部下不再顾忌。
他浑身发抖,却迈不出那一步。
他爱惜一生的脸面和名声,真和性命起了冲突,忽然显得微不足道。活着,活着多好啊。无尽荣华,怎舍得下。
“别纠结了,接受现实吧。”楚翊看穿了岳父的退缩,低沉地笑了,“估计快结束了。”
火光在夜空隐现,微风送来城外的战况。依稀可闻战鼓擂动,号角连天。深巷犬吠骤停,婴儿夜啼也被肃杀之气压抑。整座城池屏住呼吸,静待战火的裁决。
叶霖浑身僵直,一语不发,鬓角汗珠滑落。
忽然,他被绑缚的双臂一松。身体朝后撞去的瞬间,扭住了楚翊的手腕和利刃。他手上的錾金扳指带着血迹,是用它硬生生磨断了绳索!
“保护王爷!”罗雨反应最迅,劈手夺过匕首,卸去对方的力道,护在主人身前。
叶霖并不恋战,虚晃一招腾空而起,踩住四周密集的盾阵猛力一跃。反手攀住仪门的房檐,“嗖”地翻了上去,飞檐走壁而逃。
整套动作没一下多余,行云流水,不过刹那。楚翊被岳父矫健的身手惊住了,只听对方边逃边下令:“城防营速去城墙,余众生擒宁王!”
满院齐军闻令而动,如蜂群般扑来。叶星辞眉宇间凝起杀气,举枪且战且退,冷静喝令:“三队殿后,二队护着王爷往里撤!”
一百人手持盾牌,牢牢封堵仪门。如一段堤坝,将齐军的人潮阻隔在外,为摄政王撤离争取时间。
“翻过去!”待齐军开始翻墙,叶星辞又命令散开盾阵,继续后撤。
一路退到父亲居所的后院,听罗雨说王爷已经带着丈母娘下井,他才放下心,放手一搏。
错落有致的假山,成了生死搏杀的舞台。叶星辞的眼神冷冽如霜,身形如电。寒光闪过,对手只觉眼前一花,胸口已多出一个血窟窿。
长枪时而横扫,时而点刺,毙敌于瞬息。鲜血飞溅,染红山石,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必须尽力拖延!
娘大着肚子,楚翊肯定走不快。在他倒下之前,一个齐军也别想下井!
第357章 大胜与大吃
心中,只有杀戮与鲜血。眼前,对手的进攻似乎越来越慢,手中长枪却越舞越疾。每一击,都携雷霆之势,无人能挡。
脚下一绊,险些跌倒。一双有力的臂膀,牢牢撑住了他。心上人的笑脸,映入眼帘。
“你没走?”叶星辞皱眉。
“夫妻么,大难临头一起飞!”
叶星辞瞬间急红了眼,大吼“一只笨蛋”,正要把男人踹进井里,只听对方轻松道:“没关系,他们快撤了,我老丈人不会拼命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父亲的号令:“撤,从南门撤!昌军得胜,即将进城!晚了,就撤不出去了!”
父亲率众撤离,留下一地纵横交错的尸首,奔南门而去,正式弃守重云关。同时,命人烧了书房。
假山,如屹立在血海中的孤岛。疲惫袭来,叶星辞两腿一软,靠在爱人身上喘息,手中长枪如血洗。
他招呼同样浑身浴血的罗雨,拜托对方进密道把娘追回来。齐军溃兵必然翻山南撤,现在山里最不安全。
“你猜,我丈母娘怎么把井上的石头挪开的?”楚翊笑问。
“你们还有空聊这个?心真大。”叶星辞也笑了。
“她和两个丫鬟一起撬开的。她说,只要造一个靠近井的支点,很轻易就撬开了。”
“我父亲,就是撬动重云关的支点。”叶星辞长长舒了口气,仰望星空,感受着大捷后的轻松。飘飘然,似微醺。肌肉酸乏,却很舒服。
书房的火已经扑灭,浓烟刺鼻。然而,远处又腾起冲天火光。
“架阁库!”楚翊神色一凛,急切地指挥,“快去灭火,多救档案文书!”
他一拍额头,懊恼地皱眉,“光顾着老婆,忘了这茬!来时我还念叨,务必保住架阁库。”
“这就叫,色令智昏。”叶星辞用肩膀撞了撞对方,“喂,我饿了。”
楚翊左右一瞄,暧昧地压低声音:“忙完了就喂饱你。”
“……我是想吃鸡腿的那种饿。”叶星辞瞪眼。
不久,四哥和吴霜进城了。
齐军士气瓦解,朝东西两侧溃退,钻进山林,翻山南撤。现在是夜里,不好追,仅俘虏千余人,另歼敌数千。叶二也跑了。
听吴霜说这些时,四哥脸上的伤疤微微痉挛,暗藏心痛,却没有动摇。他皱皱鼻子,问什么东西着了,有烟味。
叶星辞解释:“是架阁库和父亲的书房,他撤退前放的火。”
“他没受伤吧?”四哥关切地追问。
叶星辞瞥一眼楚翊,说没有。
没想到,夫君相当坦诚,毫不隐瞒自己跟岳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并揽过所有责任:“破了点皮肉,我用刀尖戳的。小五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我会动手。”
楚翊注视舅兄紧蹙的眉头,从容地苦笑一下:“抱歉,情势所迫。令尊无碍,身手比我还矫健。我如实相告,是因为我们已并肩为战,我不想对你有一丝隐瞒。你若窝火,就揍我一顿吧。”
叶四沉默着走近弟婿,同时抡动右臂,像要一掌扇飞楚翊的头。
楚翊面不改色,叶星辞却紧张地跺脚,准备挺身而出。逸之哥哥大病初愈,一拳下去,蛋黄都得漏!
岂料,四哥眉心缓缓舒展,用完成热身的右手拍了拍楚翊的肩:“让你来是对的,小五可下不了狠手。”
“这算是夸我吧?”楚翊爽朗地笑笑,看向吴霜,“吴将军,记得安排人手清点城内粮仓。”
吴霜说已经在做了。
“恐怕和你想的不一样,城内粮草并不多。”叶四提醒道,“家父惟恐有失,粮仓不设在这里,粮草都定期从渊隆关运来。也就是,齐国西北边防的第三道关隘。”
楚翊摊了摊手,表示遗憾。
接着,他请叶四去维持秩序。叶大将军带兵从南门急撤,来不及携带总督府署的官吏。城里也人心惶惶,不少百姓打包细软,都朝南门跑。
“好,我去安抚官民。”对方领命而去。左袖与征袍一齐在夜色中飘动,配上高大的身材,别具威风。
吴霜向左右询问城中状况,神色冷峻,再度强调:“严查违纪者!进城时我就说过,私闯民宅、奸淫掳掠,立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