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235)
庆王世子依旧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安慰父亲,去东海挺好,天天有鱼吃。没叫咱们去塞北戍边,已经很幸运了。
叶星辞在暗处潜伏到天色微明,庆王也没整理好家当。他的侧妃搂着猫儿狗儿哭了一夜,什么都想带,连床和妆台都要装车。庆王不准,二人还拌了嘴。
“呜呜……我嫁给你这些年,也没个一儿半女,我就喜欢这妆台,镜子,还有我那张床……”
“把几只猫带着,已经是极限了!再闹,我就把那些家具劈了当柴!”
“那我要把金鱼也带着……”
“不行!”
叶星辞听得脑袋嗡嗡响,都想站出来调解:别吵了!金鱼可以带,放罐子里装着嘛。赶紧收拾完睡觉去,老子赶着灭口呢。
眼看天亮,他认定刺杀计划失败。有点失落,却也长长地松了口气。在街上吃了早点,然后回家补觉。朦胧中,他感觉楚翊起床了,还轻柔地为他掖了掖被角。
他陷在杂乱无章的噩梦里,时而是沸鼎里的鱼,时而是砧板上的肉,时而是失去故乡的笼中鸟。
在某一刻,他成功结果了庆王,用血腥的双手,捂住了秘密。在某一刻,他又被剥开全部伪装,赤条条直面楚翊凄冷的目光。
男人重归铁石心肠,痛斥他为叛徒,这比伪装成女人更加不可饶恕。他只能喃喃重复:我没办法,我爱你,但我没办法。
“小五。”
叶星辞蓦地惊醒,看见自己惶然的脸,正映在一对柔情的黑瞳中。
“醒醒啦,午觉怎么睡到这时候。”楚翊捏捏他的脸,“陪我出去一趟,小懒虫。”
叶星辞坐起来,捂着额头缓和情绪,嘟囔:“我做噩梦了。”
“睡前多吃点,才不会做饿梦。”楚翊打趣。
叶星辞扑哧一笑,随男人出门。
时值傍晚,二人骑马来到城东,拾级登上坚耸如崖的城墙。风陡然狂烈,旌旗猎猎作响。楚翊扶着城堞,在暮景残光中凝目远望,久久不语。
“在看什么?”叶星辞眯着眼,拂开吹在脸上的乱发,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只见斜阳推着一队车马,渐行渐远。
凌乱的车辙印在官道,像一封匆匆写就的诀别诗。
他瞬时反应过来,这是庆王离去的背影。看来,他们终于收拾妥当了。再不出城,就是抗旨。也不知带没带金鱼。
楚翊无言地目送兄长,一如他目送亲近的奶娘离去。狂风兀自刮过城墙,卷起浮土。人走得越高,身边的人就越少。叶星辞能体察到他的失落,心里又酸又烫,紧紧握住他的手。
同时暗自决定,今夜以赶路奔丧为由,叫开城门,追上庆王行刺。若难以伪造成自尽,就干脆扮作劫匪。
时辰不早了,车队至多走出十里就要歇宿。他会以修理蹄铁为由,将雪球儿留在王府附近的钉掌匠的铺子,半夜再来找它。以它的脚程,一盏茶的功夫,就能追上庆王。
决定了,就这样。
“小五,你会一直在我身边。”楚翊忽然侧目,语气笃定,“只有夫妻,才能厮守终生。父母只能陪我们半程,兄弟会离散,子女会走远。夫妻,只有夫妻,才是人生路上的同行者。你搀我一下,我扶你一把。最终,不带一丝遗憾,平和地步入漫漫长夜。”
“没错,世人皆过客,夫妻才是同行者。”叶星辞与男人十指相扣,紧盯车队消失的方向,明澈的眼眸泛起冷冽的光。
真的不能再拖延了,否则下手的时机会越来越少。
夜里和楚翊玩耍时,叶星辞有些心不在焉,在脑中一遍遍演练刺杀庆王的过程。只杀一人,不牵连无辜。不说话,不手软,吃席似的,速战速决。
楚翊说,在这时发呆,简直就是对他的羞辱,然后大肆挞伐。
叶星辞叫苦不迭,差点说:别折腾了,我还得留着力气当刺客呢!浑身酸软怎么动手啊。
较量告一段落,叶星辞主动下床倒茶,迅速加入蒙汗药,用小指搅和一下,端给楚翊。这小子还挺得意,觉得是自己发挥得好,才获得这种待遇。
“休息一下再继续。”然而不久,楚翊便沉沉睡去。
“做个好梦吧,逸之哥哥。”叶星辞吹熄烛火,揣好兵刃,绕过守门家丁,翻墙离开宁远堂。
凭借对府中地形的熟悉,他一路潜行匿踪,溜到西墙边的草丛。他活动臂膀,正欲翻出去找雪球儿,只听身边“砰”一下,从天而降一个黑衣人。
四目相对,二人俱是一愣。
贼?刺客?叶星辞慌了一下,瞄一眼自己的黑衣装扮。嘿,老子也不像正经人。为避免直接冲突,他拍拍手,装成也刚落地,郑重地朝黑衣人一点头:“来了,兄弟。”
那人以黑布覆面,略显沧桑的双目闪过戒备,犹疑道:“你也是……”
“是,怕你一个人不行,派我来协助。”
黑衣人了然,一摆头道:“走,行动!”
行啥动啊……叶星辞紧随对方,见其身手矫健迅捷,虎背蜂腰,是个练家子。夜色下,腰间一对鸳鸯钺寒光闪动,这是一种凶猛的短兵。
为明确对方来意,他试探:“兄弟,你探过路线吗?”
“不用探,宁王就住在中路大殿后的那套院落。”黑衣人迅速奔走,不假思索道。
你爷爷的,你是奔着我男人来的!叶星辞咬紧牙关,冒了一身后怕的冷汗。此刻,楚翊睡得正死,殊不知有人正要去害他!还好,被自己碰上了!
在这反击?不,叶星辞心念一转,决定到宁远堂再动手,这样罗雨和同伴们也能迅速支援。
第226章 玩得真花
他跟着黑衣人,一路摸到宁远堂外仪门处。眼见对方手起钺落,要杀了守门家丁!他一脚踢歪这厮的攻势,放声高呼:“抓刺客——”
“王妃?”家丁被吓得跌坐,连滚带爬地跑远,扯开嗓子大叫,“有刺客啊——”打更的远远听见了,当啷啷急促鸣锣,敲碎无数梦乡。
“你到底——”黑衣人惊愕地看着叶星辞,大惑不解。这事太费脑子,他无意纠缠,冲进宁远堂的院子,直扑正房。
“死贼,休想得逞!”
叶星辞身形更迅,疾步追上,与男人在院中斗了起来。他不及对方魁梧,以灵敏抗衡蛮力,匕首频频擦过鸳鸯钺,迸溅出点点火星。
“这是怎么了……”同伴们都闻声出屋,披着衣裳,睡眼惺忪地观战。
“枪!”叶星辞大喝。
于章远立即跑进正房,取来长枪,同时喊道:“九爷,有刺客!”然而,楚翊仍在呼呼大睡。
“接着——”
于章远掷出银枪,叶星辞踹开对手,凌空一握,霎时如有神助!一寸长,一寸强,他以改进后的枪法痛击敌人,几招便挑飞对方的兵刃。
“嘶,好厉害的枪法!”
黑衣人手臂受伤,被一枪挑翻在地,还想起身还击。叶星辞抢步而上,一脚踏在对手心口,枪尖银光一闪,抵住其喉头,傲然一笑:“当然厉害,这是江南的叶家枪!”
在别处巡夜的罗雨狂奔而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个战斗刚刚结束的场面,立即高喊:“抓活口!”
怒火和担忧令他下颌发抖,见贼人已被制住,而王爷却没为心爱的王妃助阵,显然是出事了!
他闪进正房,很快便传出一阵呕心泣血的哀嚎:“王爷,王爷你怎么了,快醒醒——天啊,王爷不行了——”
叶星辞叫同伴们把刺客捆好,跑进屋一看,罗雨正抱着昏睡的楚翊嚎啕大哭。印象中,这是第一次看见罗雨落泪。
不碍事,王爷喝了一点蒙汗药……总不能这么说。叶星辞令楚翊平卧,轻抚对方因美梦而微微上扬的嘴角,道:“没事,他只是太累了。虚脱了,就睡得沉。”
“他干什么了,累成这样?”罗雨用袖口粗暴地拭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