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之将(327)
“孬种,你跑哪去了?”赵老大很警惕,觉也轻,从对面的通铺撑起身子盯着他。
“我去了地府,看见阎王正在点鬼差勾你的魂。”叶星辞语调平静。
赵老大轻嗤:“我几时死?”
“现在!”
话音未落,叶星辞猛地一扑,挥起空着的左拳。趁赵老大接下这虚晃的一招,他抡起右手,将石头重重拍在男人的天灵盖。
赵老大的五官骤然扭曲,眼珠凸出,鼻孔窜血,来不及哀嚎便倒下了。
“还回来!”叶星辞扯下赵老大颈间的锦囊,又和惊醒的杨老二、曹老三肉搏,以石头挥击。
石头脱手之后,他在混战中忍着曹老三的殴打,狂兽般狠狠咬在杨老二的脖子!摇头撕扯,生生咬断筋脉!
腥热的鲜血喷涌如泉,直冲棚顶。
“你们欺人太甚!”
叶星辞抹一把脸,转头以手臂勒住吓傻的曹老三的头颅,猛然一扭,拗断颈骨。他喘着粗气,绝色容颜浴血,犹如杀神。
突然,一件衣服从后勒住他的喉咙,猛力绞紧。他被拽得后仰,脸色飞速涨红发紫,眼珠都快迸出来了。
“老子勒死你——”是赵老大的声音。
眼前发黑之际,禁锢陡然一松。
叶星辞剧烈地咳嗽,见大笨站在身旁,大手攥着那块石头。他力大无比,这一下竟把赵老大的颅骨砸得凹陷如碗,盛着豆花似的脑浆。
“怎么还在闹啊,有完没完?”听见异响的军头如往常姗姗来迟,不爱管斗殴的事。
第313章 新的出路
叶星辞立即将大笨推到一旁,夺过他手里的石块,塞进杨老二手里,又在赵老大嘴边抹了血。
军头踹开门,先吸了吸鼻子,又借着营房外的火光一看,怛然失色:“血!死,死人啦——”
趁军头去喊人,叶星辞将锦囊戴好,环顾在惊恐中沉默的众人,干脆地开口:“是他们三人摸黑互殴,与旁人无关。谁敢多嘴,我就宰了他!从今天起,这我说了算。我带你们找条出路,摆脱罪籍。”
接着,他要来水,洗去脸上的血。
他看向大笨,温柔地笑道:“刚才我在军营外遇见你老乡了,你姐捎话来,叫你从现在起玩一个装哑巴的游戏。无论谁跟你说话,都摇头。”
大笨“哦”了一声。
“听明白了吗?”
大笨抿着嘴巴摇摇头。
不知道,太乱了,没看清。接受军法处的军官审问时,同一营房的五十多人都如此应对。事实上,除了睡在劫匪三人组旁边的,大多数人确实没看清。
问到大笨,大笨只摇头。
问到叶星辞,为何你身上血最多?他淡淡道:“溅到的,别人身上也有,连棚顶都有。”
对方道:“管营说,你身手还比较厉害。”
叶星辞从容自辩:“哪有,我跟他们交手,一次未胜,大家有目共睹。”
对方又道:“管营说,你被东篱知县请去作客。前脚回营,后脚就出事了。”
叶星辞点头:“是,他们醒了,听说我认识知县大人,都检讨先前不该欺负我。我很大度,不怪他们,可那三人却开始互相指责,还怪赵老大牵头,一言不合便打起来了。”
“有人说,人是你杀的。”
“这是冤枉好人。我认识东篱知县周大人,可以请她为我做个担保。”
军法处结束审问,案件暂结上报,罪役营又去农户帮工。翻耕田地,疏通沟渠,为春灌做准备。
正午的阳光洒在头顶,更有很多道视线落在叶星辞身上,网一样罩着他。待他去看,它们便飞速溜走了。这百十来人都听说,是他杀的人。传言和事实,往往具有同样的威力。
“大人,用这个,换大家休息一会儿,成吗?”叶星辞提着锄头走近军头,掏出一锭五两银子,夹在虎口。
“成。”军头的绿豆小眼左右一扫,与他握了握手,顺走银子,敲锣招呼一众谪发军休息。
叶星辞又拿碎银,从附近的村店买了几十斤醪糟汁,就是米酒。又借来百十个陶碗,分给田埂边的众人。
这点银子,是昨晚公主塞给他应急的。
这些谪发军顿顿残羹冷炙,哪喝过米酒,抢着去舀,酒缸里一时间长满了脏兮兮的胳膊。
“抢什么,排队!”叶星辞吼了一嗓子,挟着昨夜的杀气,众人这才恢复秩序。
米酒很淡,抑或是他尝不出浓淡。他痛饮一碗,爽快地抹抹嘴,又给抢不上槽的大笨递去一碗。酒碗被捏在那粗壮的手指之间,像个小茶盏。
“喝吧,可好喝了,你姐姐送来的。”叶星辞温柔地对救命恩人说道。
接着,他使劲拍了拍手,引得埋头喝酒的谪发军们抬头:“弟兄们,我有几句心里话想说。你们歇着,喝着,只出耳朵便好。”
叶星辞用清凌凌的眼眸缓缓扫过一众浑浊、困惑又茫然的目光:“劳累一天,到店里喝一碗酒,这是多寻常的日子。可对我们而言,却是奢望。这一碗酒喝光,下一碗要猴年马月。”
众人依依不舍地咂着酒,眼中流出悲哀,不住叹气。
“大家都是戴罪之身,将来归乡,也受人白眼。家人也是罪籍,儿子再聪明,也考不了功名。”叶星辞点了几个相熟的,“狗子,你儿子都开蒙了,将来却不能科考,多遗憾。大嘴,你是个老实人,都没犯法,却因族人的过错永远充军。将来你死了,家里还得再送个男丁来,不知下个倒霉的是谁。”
“唉,没办法!”大嘴喝光酒,意犹未尽地咂嘴。
“等吧,等大赦天下。”叶星辞语调轻松,“上回,是三年前新皇即位。再上一回,是二十多年前。”
“嗐,还以为你有办法。”众人感到失落,脑袋像晒蔫的秧苗似的一排排垂了下去。
“与其将希望寄托于他人,陷入漫长无望的等待,不如自己去实现。”铺垫至此,叶星辞开始点明方向,“诸位都是一时行差踏错,有的偷盗,有的不慎伤人。不像那仨死人,是彻头彻尾的恶棍。”
他顿了顿,昂起头,目光熠熠胜过此刻遍野的春光,掷地有声道:
“地不长无名之草,天不生无用之人。我想为我们找一条出路,用军功摆脱罪籍!前提是,你们要无条件信任我,配合我!”
一旁的军头听得瞠目结舌,接着嗤笑一声,撇嘴摇头:“这小子,长得美想得更美,痴人说梦。”
这群谪发军鸦雀无声,仰望着刚刚成年的年轻男人。四下静得,连鸟儿飞过都像是打雷。
“这……能、能行吗?”有人缩着脖,小心地问。
困境中的人,总是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希望,却又不敢伸手去抓。倘若有人牵头,便不一样了。
“能行。”叶星辞笃定道,“而且,我已经有计划了。”
想招揽可用之人,只能以利益去鼓动。若是跟谪发军们说大道理,什么“我们以战止戈,永远结束纷争,让天下百姓过好日子”,人家会跟你说:去你娘的。
“我怕死。”狗子胆怯地眯起眼,说了句大实话。众人纷纷应和。
“我也怕死,所以更要努力去争。”叶星辞在田埂昂然踱步,宛如点将台上的统帅,“一旦打起仗来,无论你怕不怕,谪发军都要最先送死。你证明了自己的价值,说不定能晚死几天。”
众人恍然,倒也是这么个理。
叶星辞任由他们热烈地探讨、商议,对自由和尊严的一点点渴望,正随着这碗米酒悄然滋生。见时机差不多了,他才再度开口,直接默认了众人的支持:
“说实话,我有领兵的经验,也打过胜仗。没有任何胜利,是由一个人独自书写。既然大家拥护我,我保证,大家再也不用吃剩饭!下一顿酒,会是庆功酒!”
说罢,他手里狠狠一掷,酒碗应声而碎。
“好!”受到鼓舞,众人也陆续起身,饮尽酒水,豪迈地摔了碗,决心追随。噼里啪啦,不绝于耳。